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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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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逃不出去,可这消息必须往外送,否则羌人铁骑踏平应都后一路南下,遭殃的将是整个大齐。

“先前派出去的将士都有去无回,可你不一样,”宋玉昭看向曲咏,“你武功卓绝,身手矫健,擅藏匿,十四五岁便屡立战功,到后来怀远军解散,你被调到应都任城守军统领,也不过才十九岁。若连你都不能搬来救兵,此事又有谁堪托付?”

曲咏心中思绪纷杂,千言万语堵在胸膛,嘴唇张张合合,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残阳没入西边大地,夜间竟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雨水混在黄沙里,泛起阵阵土腥气。

曲咏当夜带了三五名亲卫冒雨混出城,可天亮时分,羌人终究是破城而入。

宋玉昭上塌的时候已是后半夜,她和衣而卧,朦胧间入了梦,睡得并不踏实。

起初传入耳中的还是一声声轻敲着窗棂的雨声,不知何时混入了几声刀戈相撞的动静,而后便是漫天哭喊,撕心裂肺。

她心中一紧,猛然睁眼起身,发觉那哭声格外耳熟,迅速起身拔剑,紧闭的房门被推开,果然见青檀满脸泪痕。

“王妃……”

一个拳头大的窟窿出现在青檀心口处,正汩汩往外冒出鲜血来,混着雨水渗入地上泥沙。

“为什么郡王殿下要舍弃我们?为什么援军还不来?为什么!”青檀的衣衫被鲜血打湿,像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吼出声。

这场景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宋玉昭心口突突直跳,身子一颤,似有千万斤重量压在脊梁,伸手死死抓住门框才堪堪稳住身子。

她脑中一阵晕眩,这几日满城百姓的质问又在耳边若隐若现。

为什么?

她也想问为什么。

她自幼丧母,父亲无人可托才让她行走军中,除此之外,她自认这二十余年活得老实本分。

都说女子嫁人天经地义,所以她到了适嫁之年,纵满心不愿,也还是卸甲领了赐婚的旨意嫁来应都。哪怕谢照与不堪托付,她也做好了一个郡王妃的本分。

可是她今日才发现,原来所谓“本分”,就是将自己的命交到别人手上,任人随意抛弃践踏。

城中风雨交加,耳边充斥着羌人刀剑刺入百姓身体里的闷闷声响。

他们来不及呼喊便咽了气,可宋玉昭分明听见他们一个个都在质问她。

有无数双眼睛在问她问什么。

她提着剑上前,只往前迈了一步便觉得腹中一痛,整个人被坠倒在地。

来不及再爬起来,羌人手中利器从背后贯穿她腰腹。

她重重跌在水里,泥水侵入口鼻,她隔着雨帘看见与她一同倒在地上的长剑,才发现这把被她封存已久的宝剑却早已斑斑锈迹。

宝剑蒙尘,数年蹉跎。

家国破碎,百姓呼号。

高大的铁骑踩断她的脊梁往内城涌去,绝望之际,宋玉昭闭上眼,在心中一遍遍道:

此生若有重来日,我绝不卸甲。

绝不。

锥心之痛从腹部传向四肢百骸,她眼皮沉沉,任由风雨欺身,飘忽间坠入一片虚无。

不知过了多久,刀枪剑戟之声渐渐远去,意识模糊的最后一刻,有人在耳边一声声轻唤。

“小姐……小姐又做噩梦了吗?”

小姐?

宋玉昭从睡梦中惊醒,豆大的汗珠从额上滚落。

她下意识用手护住肚子,低头却见小腹平坦,锦被之下的贴身里衣干净整洁。

梦里的孩子,梦里的伤口,还有梦里的刀光剑影,都随着那梦远去了。

眼前的血色与案前的烛光重合,鼻尖的腥气也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淡淡萦绕在帐前的安神香。

“小姐这是怎么了?”青檀抽出帕子替宋玉昭拭了拭头上的冷汗,忧道,“自打小姐上个月病了一场就总是梦魇,点了安神香也无用,莫非是因为病没好全?”

“我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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