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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nbsp;nbsp;nbsp;言霁闭上眼长长换了口气，再睁眼时，盈着泪光的眼眸弯起，露出一个笑容，他走过去跪在床前，执起白骨的手，很轻地说道：“母妃，儿臣来接你出去了。”

nbsp;nbsp;nbsp;nbsp;余音颤抖哽咽，似不成调-

nbsp;nbsp;nbsp;nbsp;天盛七十三年，冬，皇帝谕旨，追封庄贵妃为敦和太后，骨灰暂放金佛寺供奉。

nbsp;nbsp;nbsp;nbsp;冷宫里的妃子不可入皇陵，这是先祖时的规矩，哪怕言霁贵为皇帝，也无法逆改，就连追封谥号，都是在群臣的反抗下孤意行之。在此情形下，他只能先将母妃的骨灰放在金佛寺，等他的陵墓修好了，再葬进去。

nbsp;nbsp;nbsp;nbsp;而要去金佛寺，就必须得到顾弄潮的准许。

nbsp;nbsp;nbsp;nbsp;如今皇宫依然被顾弄潮封禁着，言霁让人给顾弄潮传了几次消息，都始终看不到这个人半根头发丝，最后言霁不得不下诏，命令顾弄潮进宫陪同。

nbsp;nbsp;nbsp;nbsp;不进宫，就是抗旨。

nbsp;nbsp;nbsp;nbsp;言霁本以为就算搬出圣旨也不一定能将摄政王请来，等顾弄潮真来了，言霁反而猝不及防，抱着母妃的骨灰坐在未央宫的菩提树下，愣愣地看着他发呆。

nbsp;nbsp;nbsp;nbsp;扫过一眼他手里的陶瓷罐子，顾弄潮的眼色一如既往冷淡：“陛下唤臣入宫，为的何事？”

nbsp;nbsp;nbsp;nbsp;言霁撇开视线，闷声道：“就别明知故问了，朕要出宫。”

nbsp;nbsp;nbsp;nbsp;顾弄潮沉默了下：“宫外还不安全。”

nbsp;nbsp;nbsp;nbsp;“若朕非要出去呢？”

nbsp;nbsp;nbsp;nbsp;又是漫长的寂静，言霁能感觉到迫人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带着很沉的压迫感，可他这次不想退让，他迫切地想要母妃早日得到安息。

nbsp;nbsp;nbsp;nbsp;做好心理建设，言霁抬起头，直视顾弄潮，问出近日来一直困扰心中的疑惑：“皇叔竟愿意为朕放弃生命，只是不知，皇叔是想要因此获得崇玄宗的信任，亦或是另一方面？”

nbsp;nbsp;nbsp;nbsp;“如今皇叔日日为白华咒所扰，可后悔过？”

nbsp;nbsp;nbsp;nbsp;始终也没等到自己想听的答案，言霁苦笑了下，菩提树上的积雪簌簌落在他衣袍边，像是一场单独只为他一个人下的雪。

nbsp;nbsp;nbsp;nbsp;他道：“你别管我了，无论是死是活，都该是我自己的造化，你这样让我觉得欠你良多。”

nbsp;nbsp;nbsp;nbsp;欠得多了，这辈子还不完，是要留到下辈子的。言霁不想跟顾弄潮这样，生生世世都牵扯不清。

nbsp;nbsp;nbsp;nbsp;“那便去吧。”走之前，顾弄潮道。

nbsp;nbsp;nbsp;nbsp;话虽是这么说，但走出宫门时，言霁相当郁闷，他转身看向紧随自己三步距离的黑色侠客服青年，一再道：“朕有暗卫，不必你跟着。”

nbsp;nbsp;nbsp;nbsp;梅无香抱着一柄剑，只看他，不挪半步。

nbsp;nbsp;nbsp;nbsp;这是明晃晃的抗旨！

nbsp;nbsp;nbsp;nbsp;言霁走一步，他也跟着走一步。原本沉重的心情都沉重不起来了，言霁扭头踩上一早便候在宫门外的御辇，也不等梅无香，就叫太仆策马驶了出去。

nbsp;nbsp;nbsp;nbsp;马车跑得并不快，前有骑兵开道，后有宫人举仗扇随行，一路顺畅无比地到达金佛寺，主持率弟子们出门迎驾，而后事宜都已安排妥当，放置好母妃的骨灰，关上漆盒，言霁点上三根香祭拜后，插入香炉中，一直以来的执念终于在此时告一段落。

nbsp;nbsp;nbsp;nbsp;走出金佛寺时，外面正好有一道阳光破开层云照了下来，整个山林在冬日的艳阳中焕彩，言霁抬手挡着光，羽睫微掀，看向镀着金边的云霞，心情前所未有得松快。

nbsp;nbsp;nbsp;nbsp;旁边有人推了他一下，催促道：“赶紧得归队，陛下快出来了。”

nbsp;nbsp;nbsp;nbsp;言霁忙低下头点了点，侧身退避一旁，恰巧一众侍卫围着身着明黄衣袍的皇帝出来，与他擦肩而过。

nbsp;nbsp;nbsp;nbsp;谁也没认出，这个穿着不起眼太监服、卑躬屈膝站在旁边的人是言霁。

nbsp;nbsp;nbsp;nbsp;等影九上了马车，见梅无香并没起疑，照常跟在马车旁边，言霁不易察觉地松了口气，代替影九此前伪装的身份站回仪仗队，一路低着头跟随辇毂往回走。

nbsp;nbsp;nbsp;nbsp;在心里默默算了下位置，到进城门后，言霁落在后面，趁无人注意，在队伍到达大街拐角时，悄无声息混进两旁的人群中，迅速往外撤。

nbsp;nbsp;nbsp;nbsp;走进巷道里，一只手突然抓住言霁的手腕，一惊下刚要挣，熟悉的声音传来：“陛下，是我。”

nbsp;nbsp;nbsp;nbsp;言霁放松下来，回身看向隐在暗处的影一，问：“查清楚了？”

nbsp;nbsp;nbsp;nbsp;“查清楚了。”影一面色严肃，“陛下真要去”

nbsp;nbsp;nbsp;nbsp;“嗯。”言霁望向深沉的黑夜，斑驳灯影在远处扩散模糊，显得格外遥远，“总有要走出保护圈的一天，不然，朕还怎么赢他。”-

nbsp;nbsp;nbsp;nbsp;西街五十二巷，这是影一报给他的坐标，言霁没带一个人，孤身踏进这条昏暗污秽，仿佛埋藏着无尽罪恶的巷子。寒风扯动他宽大的斗篷，宽大帽檐遮着冰冷的眼睛，只露出朱红的唇，以及尖削的下颌。

nbsp;nbsp;nbsp;nbsp;两个醉汉勾肩搭背、歪歪扭扭地路过这个黑衣斗篷的少年，巷子太过狭仄，其中一个醉汉的肩膀狠狠撞了上来，言霁退开一步避让，却并没使醉汉识趣离开，反而神色旖旎地凑了上来，嘻嘻哈哈地调侃。

nbsp;nbsp;nbsp;nbsp;“小美人，一个人呢，干嘛去？”

nbsp;nbsp;nbsp;nbsp;醉气扑鼻，言霁不适得皱了皱眉，往后避开，在步步紧逼下，后背抵在了墙上才停下。

nbsp;nbsp;nbsp;nbsp;醉汉的另一个同伙同样不怀好意地笑：“我俩对这段路熟，想去哪，哥哥们带你去。”

nbsp;nbsp;nbsp;nbsp;再抬头时，言霁露出个纯真友善的笑容，哪怕月色昏暗，也能看出其眉眼昳丽生艳，泛着盈盈波光的眸子散漫地看着他们，软声说道：“我想去找我舅舅，可是只知他在这条巷子中，不知具体位置，你们真能帮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