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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nbsp;nbsp;nbsp;她记得第一次在陆府中的书斋见到陆衍的时候，陆衍就问起过她家中的情况。

nbsp;nbsp;nbsp;nbsp;而且，像是漫不经心随意问起，但实则问得不少。

nbsp;nbsp;nbsp;nbsp;不仅如此，还有诸如“祖母看不见，你怎么会写字”，“青石镇真是卧虎藏龙”之类……

nbsp;nbsp;nbsp;nbsp;眼下她想起还心有余悸。

nbsp;nbsp;nbsp;nbsp;旁人听了她早前的话都只会感叹，不会深究；只有陆衍不仅深究了，而且仿佛要将她究穿一般。虽然一直温和淡然的语气，但每一句都好像将她架在火上反复烤。

nbsp;nbsp;nbsp;nbsp;她那时就直觉奇怪。

nbsp;nbsp;nbsp;nbsp;陆衍性子清冷，说话时也多倨傲，这种高门邸户的世家子弟，哪里有闲情逸致随意打听旁人。

nbsp;nbsp;nbsp;nbsp;但在那之后，陆衍也确实没有再过问过。

nbsp;nbsp;nbsp;nbsp;虽然这次她和祖母搬到晓枫别苑住处，是陆衍的手笔，但更多的，是陆衍帮沈夫人做的人情。

nbsp;nbsp;nbsp;nbsp;所以，她才想陆衍之前对她好奇，是因为陆家世代书香门第，大抵，对这些书呀，字呀，都比旁人在意……

nbsp;nbsp;nbsp;nbsp;但眼下，陆衍又在问起祖母眼睛的事？

nbsp;nbsp;nbsp;nbsp;还是挑她在陆府，分身乏术的时候。

nbsp;nbsp;nbsp;nbsp;她始终觉得哪里不对……

nbsp;nbsp;nbsp;nbsp;八喜昨日说起过陆衍喜欢清静，她同祖母原本就是借住在此地，算叨扰。

nbsp;nbsp;nbsp;nbsp;祖母眼睛看不见，不会主动去寻陆衍；而陆衍的身份和性子，不会，也不应当，无缘无故，屈尊降贵来这里同祖母说话。

nbsp;nbsp;nbsp;nbsp;这里是蓝城，不比她们在青石镇的时候。

nbsp;nbsp;nbsp;nbsp;青石镇都是知根知底的街坊邻里，而陆家，她只知道是书香门第，高门邸户；沈夫人和府中的人都称陆衍为世子，那陆衍是有爵位在身上的，而且，陆家的门第恐怕比将军府还显赫。

nbsp;nbsp;nbsp;nbsp;陆衍阅人无数，所以第一次见她才会三两句话就听出了她话中的破绽。

nbsp;nbsp;nbsp;nbsp;但是没有特意戳破。

nbsp;nbsp;nbsp;nbsp;陆衍这个人，城府一定很深……

nbsp;nbsp;nbsp;nbsp;而眼下，陆衍又在问祖母家中的事。

nbsp;nbsp;nbsp;nbsp;宝园心中不由再次担心起来。

nbsp;nbsp;nbsp;nbsp;而屋中，庄老太太正好应声，“以前能看见，是后来才看不见的，后来……”

nbsp;nbsp;nbsp;nbsp;说到这里，庄老太太微微滞了滞，似是想起什么一般，面露迟疑，不想说起，也陷入了思绪。

nbsp;nbsp;nbsp;nbsp;陆衍会意，温声道，“都有难处，人之常情，老太太不必说了，我也只是随意问问。”

nbsp;nbsp;nbsp;nbsp;庄老太太知晓他是好意，也知晓他会错了意，赶紧道，“世子，老身不是此意，只是想起以前事，心里有些过不来。老身的儿子早前过世了，我这双眼睛，就是那个时候白发人送黑发人哭瞎的……”

nbsp;nbsp;nbsp;nbsp;陆衍微顿。

nbsp;nbsp;nbsp;nbsp;难怪，庄老太太方才……

nbsp;nbsp;nbsp;nbsp;白发人送黑发人。

nbsp;nbsp;nbsp;nbsp;“老太太，对不住。”陆衍道歉，是他不该问起。

nbsp;nbsp;nbsp;nbsp;但庄老太太摆手，深吸一口气，然后用手帕擦了擦眼角，情绪稍微稳定了些。

nbsp;nbsp;nbsp;nbsp;陆衍才又问，“老太太刚刚说起的儿子，是宝园的父亲？”

nbsp;nbsp;nbsp;nbsp;庄老太太颔首，“是。”

nbsp;nbsp;nbsp;nbsp;“那，宝园是家中的独子？”陆衍顺着老太太的话问起。

nbsp;nbsp;nbsp;nbsp;“是，这些年就我们祖孙两人，在镇子上相依为命。”庄老太太叹道，“要不是有宝园照顾，街坊邻里帮衬，我这老婆子还不知道怎么能熬得过来，只是哭了宝园……”

nbsp;nbsp;nbsp;nbsp;陆衍继续听着。

nbsp;nbsp;nbsp;nbsp;老太太叹息，“宝园很小就很懂事，镇子里旁的孩子会闹着要新衣，要糖吃，她从来不会。知晓我为难，她从来不拆压岁钱，就说让我留着。她就小时候翻墙去学堂听过课，还被夫子逮到过，夫子赶她走，她同夫子说，她比学堂里所有人学得都认真，夫子不信，就考她，结果她真的比学堂里所有的大人和孩子学得都好。夫子见她有天赋，就教她念书，还一心想让她日后考取仕途，但她都说要在青石镇照顾我，哪里都不去。夫子喜欢她，就让她在学堂做助教，也给书局的掌柜引荐，后来宝园一直就在学堂和书局两处做活营生。这趟来蓝城，原本我也是不愿意的，她这些年攒下的银子都是熬灯守夜，一个字一个字抄书抄来的。白日里在学堂做活计，夜里照顾我歇息下，再开始点灯抄书，就这么一日-日，一直到了现在……”

nbsp;nbsp;nbsp;nbsp;言及此处，老太太忍不住感叹，“其实我看不见都有十余年了，也都这么过了，还剩多少时间，往后能不能看见对我说都不重要，我想她安稳就好，但宝园坚持，我是怕她难受……”

nbsp;nbsp;nbsp;nbsp;许是说起伤心事的缘故，老太太又有些哽咽，便停了下来。

nbsp;nbsp;nbsp;nbsp;屋外，宝园原本想入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