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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秒,羊角一头撞上雾气咒纹,仿佛撞到了堵无比坚硬的墙上。露兹感觉到撞击产生的瞬间,产生的冲击使她被迫断开与虚空咒纹的联结,受到冲击的惯性,朝后滚了一圈,咒纹也随即消散。
相比较之下,羊角就要悲惨许多。引以为傲的双角硬生生断裂,断角带来的钻心痛苦不说,还有无法承受的耻辱和恐慌。
角对恶魔来说既是身份的象征,也是实力的象征,断角意味着失败。而失败者在以实力为尊,弱肉强食的恶魔中是最低贱卑微的存在。
“咩!”它发出愤怒的嘶吼,但紧接着脖子就被人掐住,整只羊被抡起捶在地上。它被迫四蹄朝天,翻倒在地,挣动四蹄想翻身爬起来的当口,不知什么时候睡醒的海胆球伸出数条黑色触手,勒紧了它的脖子,将羊死死固定在地上。
尼兹一觉起来正好饥肠辘辘,此时没有什么东西要比一头送上门的低级半魔更能吸引它了。
“等等!等等!”羊角看着巴掌大的黑色刺球瞬间张大到能吞下自己脑袋的嘴巴,慌忙尖叫,“我是领主大人的牧虫人,如果你敢吃了我,它一定会找你算账的!”
“1号手下牧场有几千个牧虫人,”六十四懒洋洋地说,“它才懒得给你报仇呢。想活命,最好说点有用的信息,比如说你们怎么到的地表。”
羊角见这神秘的声音竟然对一层恶魔领主的事这么清楚,深知对方来历不简单,终于放下了其他的小心思,喏喏连声道,“领主大人很多天前就给我们划分了新的虫圈,好像早就知道了深渊裂缝扩张不会受到阻碍!”
终于听到点有意思的事,露兹制止蠢蠢欲动的尼兹,在羊角跟前蹲下来,“你说谎,审判庭就驻守在深渊裂缝边上,怎么可能没有受到阻碍?”
“我没有说谎,咩,”羊角挣动了下毛绒绒的蹄子,感受到脖子又被勒紧几分,立即停下挣扎,“在我们跑出来的时候,这片区域根本没有讨厌的黑衣服人类!”
看它表情不像是假话,难道审判庭真的因为不知道的原因,将这块区域拱手让给了恶魔?
先是塞拉菲尔遇袭,再到皇帝肃清审判庭,新审判长走马上任,肆意抹黑前任,最后又是恶魔大摇大摆占地。
说这些事之间没一点联系,连三岁小孩都不信。最坏的可能就是皇帝或者新的审判长中有人为了除掉塞拉菲尔,真的蠢到去跟恶魔联手,割地结盟。
突然一道脑后传来的呼啸风声打断了露兹的思索,她斜过眼,只来得及瞥见抹一闪而过的光亮,接着胸口传来阵剧痛。
露兹倒抽口气,伴随着耳侧六十四愤怒的尖叫,垂下头,看见胸膛正中,一把刀刃的尖端突出来。鲜血开始以那点为圆心涌出,染红了她的上衣。
剑往后撤出,从露兹的身体里抽了回去,与此同时,她吃力地转过身,看向背后的画面。
刚才被羊角放开的泰勒没有逃跑,反而在他们打斗期间摸到了她身后,此时淌血的佩剑正是她斩杀蚯蚓恶魔救下泰勒那把,前后画面放在一起,不可谓不讽刺。
“恶魔!”泰勒从刚才起就一直暗暗守在附近,等的就是露兹和羊角斗得两伤的时候。
泰勒脑子里已经想到了抓到两只恶魔回去能获得的嘉奖,升职都是最基本的,没准还能得到骑士长的青睐,甚至皇帝陛下的召见!
此刻,羊角刚才贪婪的表情竟然神奇地倒映在了骑士的脸上,他自诩正义的笑容,却不知在旁人看来有多扭曲和狰狞。
“我救了你。”
露兹没对这位皇家骑士的品性抱有多高的预期,但是真的没想到人的道德
可以败坏到这种程度。
临阵逃跑,甚至扔石头祸水东引尚且可以用保命来解释,可眼下,这男人恩将仇报的行为完全是出于贪婪的欲望。这是生长在和平时代的人很难有亲身体验的,在能满足欲望时,杀戮是最常见的达成方式。
“恶魔就是恶魔,杀你需要理由吗?”泰勒义正严辞地说,他看上去有些厌烦了,“即使你救了我,肯定也是有其他目的。只要是恶魔就该全都被诛杀。”
露兹脸上的表情已经平静下来,取而代之的是眼底越发旺盛的怒火。她捂着在雾气下飞快愈合的伤口,望着满脸正气,毫不犹豫挥剑砍下来的骑士。
这一刻,露兹终于明白了身为半魔意味着什么,也终于深刻体会到自己究竟穿到了一个怎样残酷的世界。虽然也不乏有好人,但都掩盖不了这个社会唯一奉行的铁律,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以及为了满足自身欲望而习以为常的杀戮。
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主角,改变不了它,能改变的只有自身。
终于,一直横在心底的某根线断了。她迎着利剑不躲不闪,速度快得令泰勒大为震惊,黑色指甲凌空一划,剑刃应声断裂。在骑士意识到自己小瞧了这女人的能力,转而想惊恐求饶之时,只觉得胸口一空。
泰勒呆呆地看着被黑色指甲包裹的东西,还没反应过来那是自己的心脏。他的目光缓慢上移,对上双连带眼白瞳仁全是漆黑的眼睛。
“恶……魔……”他挤出两个字,失去支撑的身体摔倒在地上,大睁的眼睛还死死地盯着露兹,仿佛直到最后一刻还在指责她是个杀人犯。
露兹站在还未死透的骑士身前,手掌微微一侧,血淋淋的心脏像垃圾一样丢在逐渐涣散的眼睛前,
“人类就是这样不知感恩,咩,”羊角躺在地上说,“对人类仁慈是最大的错误,他们只信服自己的欲望。”
它还没说完,就被瞥过来的冰凉目光吓得一激灵,直觉这半魔幼崽似乎哪里变得不一样了。它只知道刚才的她也许还有可能放它走,现在的她就不一定了
“该交代的我都交代了,”羊角慌忙叫道,“你说好要放我走的!”
“谁跟你说好了?”露兹平静地问。
没了主人的制止,尼兹这次毫不犹豫地一口吞掉了恶魔,羊角甚至没来得及发出惨叫,身体就消失在了黑洞般的大口中。
尼兹吃完,满足地打了个饱嗝,晃悠悠地跃回露兹肩上。察觉到主人的情绪不佳,它想到她平时最爱自己毛绒绒的模样,于是立即变成绒鼠的样子,侧过脑袋顶顶她的下巴。
“哎,幸好这个人类对你没什么威胁,就当长个教训了。”六十四看了看她面无表情的脸,叹了口气,“只是杀了个人而已,真不知道你以前打哪里来的。”
“我只是不知道原来杀人是这种感觉,”露兹低头打量被血染红的手掌,黑色指甲已经收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