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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公,她和谢钧在官场上同属一派。

于私,除了要送出去的证据以外,她与谢钧命运相连,谢钧知晓并关注她在侯府的困境,她不该对他的痛苦与过去一无所知。

谢钧笑了,他头一次不那么沉重地回想那段旧事。

“我与范光表的仇,要从我父亲和姑姑说起。”

在谢钧口中,那时候当今陛下还不是太子,谢钧的父亲谢宴也还在翰林院熬资历,两人志趣相投,理想抱负一致。

后来谢宴凭借才干崭露头角,与朱道崇关系一直不变,甚至他娶了谢宴的亲妹妹当正妃。两人就这么一路扶持着,谢宴助朱道崇一步步登上帝位。

“陛下登基后,我父亲想主持变法,却举步维艰。一来陛下心志不定,既畏惧旧势力掣肘,又忌惮我父亲威望太盛,不敢真正放权。二来朝中反对者众,弹劾上疏接连不断。那时,范光表尚在内阁任群辅,仗着言辞激烈,敢言善辩,凭一纸反对变法的奏疏,拉拢了一批保守旧臣,从此在朝中声望日隆。”

“再后来,范光表将幼妹送进宫中,册为纯妃,她毒杀了我姑姑。本来带毒的糕点是要入朱翊深的肚子的,但姑姑阴差阳错吃了。”

“我父亲上疏要彻查此事,范光表却狠辣至极,他直接转头毒死了他妹妹,皇后和嫔妃皆被毒死了,都是受害者。”

这些事都是谢钧后来通过范光表那边的蛛丝马迹查到的,当年的说法就是宫婢因被苛责,心生怨怼,毒杀主位。陛下震怒后诛杀殆尽,宫中大换血,旧人一个不留。

之后两年,朱翊深一直是唯一的皇子,宫中的孩子少,还多夭折。

“范光表属意之下,弹劾我父亲的奏折越来越多,变法受阻,个个说我父亲独断专裁,说他野心勃勃,要立侄子当太子。多好笑,甚至连陛下生不出儿子,都算在我父亲的头上,是他从中阻挠。”

谢钧的语气很平静,没有咬牙切齿,也没有愤怒,只是将那些年的风雨如同翻书一般,一页页展现出来。

可谢钧的举重若轻却让林蕴心头一紧。

他从前得有多痛苦,才能将情绪耗尽,云淡风轻地讲这些。

最后的结局也不是秘密,弹劾的人太多,谢宴暂时卸权留家,然而谢宴宁折不弯,为自证清白,自裁在家中。

死后朱道崇追悔莫及,大病一场,惩治了弹劾谢宴的官员,又追封了谢宴的谥号,极尽哀荣,全了他的身后名,甚至还将朱翊深立为太子。

说到这里,谢钧难得嗤笑一声:“可人都没了,名声不过帝王一念之间,有那么重要吗?”

连讥讽都是转瞬即逝,谢钧最后只道:“隔着父仇,我与范光表之间,不死不休,绝非虚言。”

此时此刻,林蕴抛开那些疑虑与试探,她只同谢钧道:“那就不死不休,他的确该死。”

第114章醉酒

西湖的晚风吹进室内,南屏山的钟声阵阵,清远悠扬。

昏昏欲沉的日光下,谢钧睫毛低垂,像盖住了心事:“我父亲离世那年我六岁,是我去他书房,第一个发现他没了。”

父亲是时常在书房小憩的,可谢钧再也叫不醒他了。

谢钧从小是个胆子很大的孩子,但那时的他知晓了何为恐惧,是失去后再努力也无济于事的恐惧。

抬眼看见林二小姐眼中的泪意,谢钧并不想引她伤心,只说:“都是过去的事了,如今的我是让旁人恐惧的那个。”

想起林二小姐最初和他相处时不时露出的害怕神色,谢钧问道:“你是不是听过我十六岁就提剑斩了河道官的事?”

林蕴迟疑地点点头。

谢钧笑了笑,笑意却未达眼底,反而透着点钝钝的疲惫:“传言是真的,与他纠缠太费时间,我需要治水的功绩,不然在翰林院熬资历,等我熬出头时,范光表那老贼可能先登极乐了。”

范光表怎配善终?他要尽快努力向上爬。

谢钧说着,端起酒杯,杯沿抵唇,酒液滑入喉间。

林蕴看着他垂着眼,眼尾藏着一丝未散尽的冷意。

她突然意识到,大概从六岁开始,谢钧就没再当过一个孩子,他被迫成长得太快了。

女儿红初尝柔和,并不觉得醉人,林蕴便贪了杯,如今酒意渐渐上了头,好像平日里不会说的话,此时都容易诉诸于口,她轻声道:“谢大人,我是不是都没夸过你。”

谢钧有些惊讶地抬眼,看来林二小姐的确喝得有些醉了,她夸过很多次,不过都是些溜须拍马,想来她自己都是顺嘴一说,一醉就忘得干净。

他听见林二小姐道:“谢大人,我现在要夸你,你是真的很厉害,你是我在大周遇见最聪明的聪明人。”

说着,林二小姐蹭得站起来,她先将手比在腰间处,同谢钧说:“如果旁人是这么聪明。”

她踮起脚,抬起手,将手举过头顶,努力举得最高:“那谢大人你就是这样聪明。”

说完她似还觉得不够,聪明是事实,人人都知道谢钧聪明,她又囫囵地夸起来:“而且谢大人你虽然是为了报仇往上爬,但你做的都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啊,你想变法,想让大周百姓过得更好,你去治水,定下了治水良方,户部被你管得井井有条,你还扶持我做农事……谢大人,你是真的很厉害,你没有被复仇冲昏头脑,你是让自己变得更好,这个过程中逐渐掌握了复仇的实力……”

林二小姐胡乱地一顿夸,说到后面,已经有些大舌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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