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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栖棠冲二人颔首,也想同他们一样笑一笑,却丝毫笑不出来,她问陆暄和道:“表兄此时可有空,我有事想同表哥商量一二。”
人家表兄妹有事相商,林蕴痛快和两位道了别,接过陆表哥手里的那袋五彩绳,同钱大一起回无舟渡,只是心中有些奇怪,林栖棠的脸色看着很不好,这是遇见什么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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勺海堂中,陆暄和让青锋把装着粽子的食盒放桌上,又从袖中拿出准备给林栖棠的另一根五彩绳。
林栖棠却没有接过,她抬头,问了一句:“表哥,过年红包你给我和林蕴一人一个,今日的五彩绳我和她也定是一人一条,但假如你只有一个红包,一条五彩绳,你会给谁呢?”
陆暄和听了皱眉,没有回答,先让青锋和般般都退下,等屋中只剩他和栖棠两人,再反问:“怎么突然想问这个?陆家还不至于潦倒得拿不出双份的东西?”
林栖棠扯了扯嘴角,连苦笑都挤不出来,她知道表哥的答案了。
若是从前,不论和谁比,只要问出这个问题,表哥的答案一定是“独一份的东西会给你”。
可如今表哥和林蕴还未定亲,重要程度便与他们之间的血缘关系不相上下了。
甚至林栖棠知道,若是中间没有母亲的救命之情,表兄此时恐怕不会犹豫,而是直接把独一份的东西给林蕴。
阿蕴的确是好,她收了两袋满满的五彩绳,她整日整日待在地里,每日回来头发都汗湿了。她那样好,值得旁人的尊敬与爱护。
林栖棠从前也想护着她,可如今她不得不卑鄙,不得不无耻,于是她说:“表哥,我们成婚吧。”
在面对栖棠时,陆暄和脸上习惯性地噙着一抹笑,此时笑容陡然消失。
他从来没有用过这么严肃的语气和她说过话,他说:“林栖棠,你莫要说笑。”
第85章抉择
屋中光线渐沉,却又没有暗到需要点烛火的程度。
最后一丝天光从东南斜窗透进来,窗棂的影子印在地上,一格一格地拖长,攀爬到桌案上。天光和影子的交锋下,林栖棠的面容被裁成明暗两半。
许是那些痛苦已经碾过她,安静地蛰伏着,林栖棠语气平静:“我没有在说笑,我上午去找过闻铮,说清楚我和他不会定婚了。”
“为什么?”陆暄和压下烦躁,耐着性子问。
“阿蕴刚回来的时候,祖母病了,我侍疾中听见祖母梦话说是林岐川害死我爹娘,自此暗中查此事,昨日找到了父亲的旧部,那一战确有蹊跷,很可能是林岐川出卖了父亲,但我没有证据。”
祖母对林岐川态度一直不好,她早知道此事,却隐忍不发,定然是不愿意倾覆宁远侯府的富贵。
父亲旧部只是猜测,没有真凭实据,做不得证据。
“我父亲战死,母亲自戕,这深仇大恨我如何能不管?表兄,如今这世上,能同我站在一处的只有你了。”
乍一听到姑姑许是被害身亡,陆暄和紧握茶盏,骨节用力得泛白,一时间没出声。
片刻后他稳住心神道:“我会去查,会还姑姑姑父一个公道的。”
“栖棠,你冷静一些,此事我会和你站在一处,并不用牺牲我们的婚事。再说了,大周律禁止表兄妹成婚你难道不知道?
《大周律·户律·婚姻》中规定,凡娶同宗无服之亲,及无服亲之妻者,各杖一百。
他与栖棠是同一个祖父母,如何能成婚,简直荒唐。
“我知道,但此律在大周开朝之初执行严格,但几百年过去,民间表兄妹成亲不知凡几,官眷之间也不少见,民不举官不究,并不严格。”
陆暄和捏了捏胀痛的眉心,道:“我是大理寺少卿,执掌刑狱,我怎可带头违反律法?”
林栖棠听了嗤笑一声,她问了一个不相关的问题:“得知真相后我昨夜一夜未合眼,表兄可知晓我在做什么?”
不指望表兄能猜中,她自问自答道:“我看了一夜的《大周律》。”
“我知道你喜欢阿蕴,我也喜欢闻铮,我也不想做这个恶人,可我实在没办法了,表兄是大理寺少卿,应当最懂何为‘干名犯义’。”
干名犯义,指卑幼控告尊长是破坏伦理名分、违背道义,即使所告之事属实,亦被视为不合礼法,会比一般诉讼更严苛。
“父亲早逝,全皇城的人都知道宁远侯府捧着我,府中人人避我锋芒,林歧川待我比待亲女还好,他既是叔父,又如亲父。”
陆暄和当然知晓干名犯义,大周律中,若告期亲尊长、外祖父母,虽得实,杖一百。
他道:“干名犯义中讲,告杀父母者不设限。”
林栖棠听得想笑,表兄这个在衙门里待了这么多年的,居然也愿意从最好的情况来考虑。
并非他天真,不过是他实在喜欢阿蕴,努力抓住一丝和她结亲的可能罢了。
林栖棠叹了一口气:“不同于表兄妹成亲一事,约定俗成掩过律法,而在卑幼控告尊长上,是礼教先于律法,我这一百杖能不能躲掉未可知,更何况林岐川如今身居高位,权势之下,难上加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