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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9章 分道扬镳(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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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决定反击。

但她知道,不能用技术对抗技术。噬音塔的力量源于人们对真实的渴求,越是强力压制,越会激发反弹。唯一的破局之道,是让真实重新变得可信。

于是,她做了一件震惊所有人的事:宣布关闭判音鼎七日。

“我们将不再告诉你什么是真。”她在公开演说中说道,“接下来的一周,请依靠你的心跳、你的记忆、你曾与他人共同经历过的温度来辨别。如果连这都不能信,那么再多的仪器也救不了我们。”

举世哗然。反对者称她疯了,支持者亦忧心忡忡。但就在关闭当日,奇迹发生了。

没有了判音鼎的实时警示,人们反而开始更加谨慎地倾听。邻里之间自发组织“共听会”,一家人围坐一起,轮流讲述往事,其他人根据细节真实性投票确认。学校恢复口述历史课,孩子们必须凭记忆复述祖辈的故事才能毕业。甚至连监狱也开始推行“声音赎罪计划”:囚犯需找到至少三位受害者家属,面对面说出完整忏悔,获得对方点头认可才算有效。

更令人动容的是,许多“回声病人”的家属并未指责他们受骗,而是主动站出来,录制新的音频:“爸,我知道你想妈妈,但真正的她不会让你伤害自己。她只会希望你好好活着。”

这些朴素的声音像细流汇成江河,渐渐冲刷掉虚假的迷雾。

第七日午夜,苏明砚重返执言坛,准备重启判音鼎。就在此时,黑塔方向传来一声巨响,仿佛整个海洋都在呻吟。紧接着,九十九座真言塔蓝焰齐亮,自动连接成星图阵列,投射出一段古老乐谱??正是当年沈戎从南海礁石上学到的第一首拍碑曲。

与此同时,全球数千名曾学习过《第一声》的普通人几乎在同一刻醒来,不由自主地开始哼唱。他们的声波透过梦呓、呼吸、翻身时的床板震动,悄然汇入声脉网络,形成一股纯净的合鸣。

噬音塔的眼球晶体剧烈震颤,突然爆裂。那一瞬,监控画面捕捉到塔内景象:数百具盘坐躯体,身穿古式素袍,头戴铜环,脑部与晶体相连,早已枯槁如尸。而在中央高台上,坐着一个瘦骨嶙峋的老者,双目失明,嘴角却挂着诡异微笑。

“你们赢了。”他的声音通过最后残存的扩音器传出,竟带着一丝解脱,“因为你们宁愿承受痛苦的真实,也不接受温柔的谎言。这才是……最难攻破的堡垒。”

话音落下,整座黑塔沉入海底,激起千丈浪柱。数日后,渔民捞起一块焦木牌匾,上面依稀可见四个字:

“静主归无”。

风波平息后,苏明砚在记忆回廊最底层增设了一个禁区。那里只保存一段十秒音频,从未对外公开。据说,每当有人问起内容,她只答一句:“是他最后一次心跳前说的话。”

十年过去,新一代成长起来。他们不曾见过沈戎,却人人都会打那十二拍鼓点。八道横行不再是传奇,而成了日常??教师在课堂上为被误解的学生辩护,农夫拒绝签署虚假产量报表,边防士兵放行一名怀抱婴儿的逃难妇女……

某年初音节,天空再度降下黑雨。雨水落地不湿,反而悬浮空中,每一滴都折射出微小光影。人们仰头望去,只见雨珠内部竟映出无数画面:有沈戎站在雪原上的背影,有闻歌抚摸音骨笛的笑容,有赵无箴玉箫炸裂的瞬间,也有那位老妪打开腌菜坛取出禁书的手。

科学家解释说,这是大气中残留声波与尘埃粒子共振所致,形成“声致显影”现象。民间却流传着另一种说法:这是大地在替说不出话的人们,重播他们的存在。

苏明砚已年过八旬,白发如雪,仍每日巡视各地讲堂。一日路过一所乡村小学,听见孩子们正在练习《第一声》。有个小女孩打得不对,老师温和纠正:“不用着急,记住,不是要多准,是要用心。”

女孩点点头,重新开始。这一次,虽然节奏依旧歪斜,但她的胸口起伏明显,眼中闪着光。

苏明砚驻足良久,忽然觉得耳朵里有什么东西融化了。她取下助听器,竟清晰听见了远处山涧溪流的叮咚、屋檐麻雀啄食的轻响,还有……自己胸腔里那颗衰老心脏,一下一下,稳稳搏动。

她笑了。

那天夜里,她写下遗嘱,要求死后不设灵堂,不收挽联,只需在初音节当天,由一名盲童敲响那口熔兵而成的钟。

“我不是英雄。”她在最后一行写道,“我只是在一个很多人选择沉默的时代,坚持听了下去。”

她去世于一个清晨,窗外樱花纷飞。当天下午,盲童准时登台。第一锤落下时,全城钟楼莫名齐鸣;第二锤响起,远在北极科考站的仪器记录到地壳微震;第三锤之后,整整一分钟,天地无声。

然后,亿万人口中同时吐出那个音节??不是呐喊,不是哭泣,也不是欢庆。

只是一个轻轻的、确定无疑的:

“嗯。”

从此以后,每年这一天,地球都会轻微震动一次。地质学家称之为“人文谐振”,并在教科书中注明:

“此现象始于公元三千一百年左右,伴随文明对自我表达的普遍觉醒而出现,至今持续增强,无衰减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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