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分离一（第3页）

即使是那样久远的事情，还是让他嗓音嘶哑，字字泣血。

“我幼时与牲畜同宿，日日所食潲水。稍有不是便对我非打即骂，寒冬腊月手脚生得冻疮疼痛难忍，甚至连件御寒外衣都不曾有过。我想知道自己错在何处，仅凭那虚妄流言吗？”

何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什么才叫父母？

“他们要将我卖给四处流动的人伢，人伢说我生得一副好样貌，应卖到娼妓馆为奴侍奉。”

可他的双手长年累月干活，粗糙不堪难以入眼。他的父亲便寻了个法子，用烧红的烙铁烙进他寸指寸心，不顾他的苦苦哀求。

那样刻进灵魂深处的痛让他几乎一夜白头。

掌心溃烂又生出新的血肉，这样重复的过程消磨尽他所有的情感。

他饱受磋磨，那两人却心安理得活的如此舒服。

这样的不公让他夜夜难平，泣血椎心。

“所以在临行前一晚，我杀了他们。”他神色自然，仿佛那动手之人不是他。

长鸢坐直僵硬如同石雕，她握拳指尖嵌入掌心，耳边声音隆隆。

她本以为，本以为……闻玉只是生性古怪，却不想……

她如同感官失灵，眼前事物模糊光怪陆离，心口像压了座巨石无法喘息。

闻玉至今还记得那两个人死前的惊恐，涕泪横流求他，这么多年来仿佛终于悔过。

他们可是他的父母啊，如此大逆不道的行径是要天打雷劈的。

“小玉，爹求求你了！看在爹娘将你抚养到这般大，应该懂得感恩啊，你这叫弑父弑母是要被世人唾弃万年的！”

感恩。

他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竟是眼泪都笑了出来。

好一个感恩。

感恩他们生而不养，感恩他们对自己的种种折磨，感恩他们没有在他出生之时就把他掐死。

尚留他一条命在人间然后活得猪狗不如吗？

只见说什么都难以打动闻玉，两人破罐子破摔用最恶毒的语言狠狠咒骂他，咒他永生永世都得不到旁人真切的爱，死后不得轮回永堕畜生道。

只不过没骂两句就气息微弱，再也出不了声。

闻玉只觉得厌烦。

解决所有后他本应畅快，可不知为何心中破洞难以平复，依旧嘶嘶冒着黑气。他认为只要终结自己的生命才能结束痛苦的过往。

于是逃亡途中，跌跌撞撞经过一处山崖，他也做了一回飞鸟。只不过飞鸟断翅摔落山崖下，被好心的捉妖师捡回好生照料救醒。

世事难料，于是弹指之间他又被赋予了新的身份。

重新做回了人苟活于世。

……

长鸢最后不知怎么回了房间，脚步虚浮。闻玉说完那些便不再看她，起身离去，背影颇有种落荒而逃的感觉。

似是懊恼自己同她说了这些。

她躺在床上心烦意乱，面对闻玉的心境已然有了变化。幽幽叹了口气，可更让她烦心的还有闻玉的业障该如何解决。

困意袭来，长鸢决定先不想这些。

怎料等她再次睁眼。

映入眼帘的就是陌生陈旧的房顶与床帐，与她睡前的模样截然不同。

怎么回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