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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添看着她的笑颜,唇动了动,想说句什么,但在脑子里组织了好几遍语言,到嘴边都觉得不合适咽了下去,最后只回了声,“好。”
“嗯,那我关门了,你回去慢点。”
“嗯。”
孟添点了点头。
顾若又看他一眼,伸手带过边上的半侧门轻轻关了上。
还没修好的红漆木门发出吱呀一声响,顶上合页的碎屑受到微微震颤从门头飘落。
孟添看着木屑落地,再看一眼紧闭的门缝,静立一会儿,才慢慢转身下了台阶。
短短一截路,一步三回头。
正月里,大阴天不见太阳,时不时还一阵冷风,男人一颗心却像揣了颗火球那样滚烫,浑身振奋得像通了电,从后背脊到尾椎骨都酥麻着,几乎控制不住脸上乱飞的五官表情。
她抱了他。
十二岁以后,他再也没有过这样管控不住自己心情的时候,这会儿却有点像孟龙那遇到点什么就大吼大叫的毛头小子。
但他不可能学孟龙,她不喜欢。小时候顾何友每次在她面前上蹿下跳,各种大吼大叫,她都会脸撇一边悄悄翻白眼,和他嘀咕,像在看一头肥头大脑的猪耍大戏。
他知道她不喜欢顾何友,因为顾何友总喜欢抢她东西,不高兴了还会扯她头发出气,但她也同样不喜欢咋咋呼呼的人,所以每回她去他家,他都拿着本书。
孟添握捏一下手掌,须臾抬起碰了碰她刚才抱住他时头捧过的肩,按捺住心里那些潮涌起伏,脚步稍微快了些。
到大路边,几个小孩儿捡了一堆过年放剩下的鞭炮,只是手里的火柴有些回潮,小家伙们也没经验,地上擦了一把火柴梗,他瞥一眼
,须臾脚步一转走了过去,拿过小孩儿手里的火柴,捏着火柴梗在火柴皮上用力一划拉,没一会儿火焰燃起,空中炸响一阵噼里啪啦声。
红漆木门后,顾若听一耳朵外面的动静,估摸着人应该已经走了,她轻轻吐了口气,抬起手摸向脸,隔着纱布都能感觉到一层烫意。
——
初十办酒,满打满算只剩三天,这三天孟添一直在忙,忙着确定席面的菜色桌数和一应采买,还有婚房的布置,虽然李巧银和他姑姑孟广美也在这些事上能搭把手,但婚房是他要住的,很多东西还得他自己拿主意怎么弄,再需要买的也要买回来。
最后宴请宾客这块儿,远的一些亲戚,平时和孟广德他们走动更多的,有孟广德去请,近一些的,他这趟回来走动过的一些本家亲戚,还得他自己上门去一趟。
而他这趟回来,所有人都在说他发了财,一个过年他本来也没怎么闲过,这回他突然要结婚,还是和顾家的顾若,村里的另一个热议人物,听到消息的人一个个好奇得不行,路上谁看到他都会逮着他问几句。
一个村的都认识,被问了,他难免要停下来和人聊一会儿。
几天里他几乎没闲下来过,去顾家看顾若都只有晚上了才有空。
他忙,顾若也没有闲着,摆酒席面两边办,孟家那边有孟二叔和孟添姑姑他们帮忙操持,顾家这边,却大部分只有顾若一个人在弄。
顾何友那边手情况不是很好,好像患处又发炎化脓了,很可能还要再做一次截肢手术,赖桂枝急得守在医院一次也没回来过。
顾良才倒是回来了,但他两手废着,什么都干不了,除了去把顾家能请来的一些亲戚给请了,就是在村里跟好奇她和孟添怎么突然要办酒的人吹牛皮,或者去他大哥小弟家炫耀自己马上要有个得意女婿了。
惹得顾若大娘小婶两个上门来说酸话和嘲讽话。
顾若要忙着收拾自己要搬去孟家的东西,还要忙着招待上门来随礼的附近邻居,没空搭理,弄得烦了,她忍不住骂了顾良才一通:
“有什么好得意的,我是被你们卖出去的,这门亲事别人不知道怎么回事,你们自己心里不清楚明白吗?”
“收了那么多东西,你就是出去牛皮吹破天,人家也一眼看透你了。”
“你有这个功夫,还不如上街去找找朱凤美,她把人坑这么惨,这事就这么算了?”
“那你可真够窝囊的,什么都护不住!”
顾良才断了双手后最恨别人骂他窝囊,但这次,他算被戳到痛处了。
他再恼火顾何友是个靠不住的白眼狼,那也是他疼了二十来年的儿子,现在给人弄废了,他怎么可能真的能忍,他铁青着脸难得什么也没骂,当天下午,就挑着两个粪桶往街上去了。
顾若冷眼看着,大概猜到他是干什么去,她没拦他,怎么可能拦,她只巴不得他去把朱凤美家抄了才好。
家里清净了,孟添那边也把席面一条龙的人请过来开始搭灶台弄场地了。
顾家亲戚不多,赖家那边顾若直接没让顾良才去请,这边院子主要请的都是上次过来帮忙灭了火的一些邻居,再就是顾良才亲妈,也就是顾若亲奶奶那边的几个舅公,姑奶,他们平时走动也不多,但这种婚事嫁娶一般都会到场,加起来差不多有五桌人。
五桌人总共十来户人家,初九下午,顾若已经把这些人家的礼金都收进来做了登记,晚上也摆了几桌简单的请附近邻居们过来吃。
自己张罗自己的婚事,多少有些寒碜,好在顾良才的亲舅舅,顾若的大舅公是个比较讲究的人,知道顾家的情况后,他和顾若舅婆提前到了顾家来帮忙操持,孟添也叫人上门来给屋子挂了红,贴了喜字,再里里外外收拾了下,场面上还算过得去。
到晚上,还记得第二天是女儿出门日子的赖桂枝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