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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喜欢自己的小房间,很小的时候就学会自己整理,布置。她喜欢素雅恬淡的美,窗帘布这些都尽量挑颜色明亮的或者淡雅的带小花的,还去捡糖纸叠成千纸鹤做门帘,在帐顶挂形状特别的鹅卵石和贝壳做的风铃,去山里采野花回
来插进白瓷酒瓶里点缀。
那会儿不管什么时候进到她屋里,都是清新的,能闻到花香的。
但现在,屋子里空荡荡的,原本的那些刷漆的漂亮家具不见了,千纸鹤的糖纸门帘早因为年代太久失了色断了线被她收起来,她太忙了,也再没有空到山里去采那些花花草草了,屋子里只摆了一张睡人的床,和用木头钉的简易书架和书桌。
书架书桌都没上漆,木头也只是普通木头,是她拿刨刀刨平了上面的木刺钉起来的,样式简单,做工更粗糙。
没办法,家里能卖的都卖了,她需要一个书架和一张写字的书桌,只能自己折腾着拿顾良才工具房那些东西弄了个,和她以前的房间天差地别。
早上她起来就发现房间门锁了,也没心思收拾,床上的被子都还没叠,也不知道他看到会怎么想。
她端坐得和小学生一样,孟添一眼看出来她的紧张,屋子里的现况他刚才进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
他们两的境遇其实一定程度上很像,都是小时候环境还算不错,到一定年岁就落了难,只是她比他更难,他无父无母,没人管着压着,每天只需要愁怎么填饱肚子,家里那两亩田地也有二叔姑姑他们帮忙。
她不一样,家里各个是吸血的,老的那个断手的等着人伺候,小的那个在外面上班的不着家只有债主上门,唯一一个能主事的,每天一张哭丧脸指着女儿帮忙分担家务,农活,甚至债务。
没有一个人会在意她累不累,需不需要休息,她年纪甚至比顾何友还小两岁。
孟添心里一股窒闷,他控制着自己视线没往房间多看,也没问她房间原来那些家具去哪儿了,只目光在她钉的小桌上停留一瞬,便拉过边上的小竹凳坐下,拿了边上她找出来的手绢要给她清洗伤口。
“手给我看看。”
他把手绢打湿朝她出了声。
“嗯。”,顾若闻言应一声,忙伸出手,却在伸出的一霎想到什么,又下意识往回缩了缩,却没缩成,被他稳稳的握住了手腕。
顾若一下没动了,这还是小时候以来她头一回离他这么近,她不太适应。
成年男人的体型和小时候的孩童体型也不一样,感觉有压迫感,让她心跳有些加快。
孟添没察觉到她的不自在,他注意力都在她手上,就和她说的那样,她手上的伤口不算很深入,但好几个血洞凝在那儿,边上也有不少细浅的口子,这会儿都凝着血块稻草屑,泛着紫红的肿,显得狰狞又刺眼。
孟添抿紧了唇,须臾,他捏着湿手绢轻轻敷了上去,一点点给她清洗伤口周边的那些血块碎稻草屑。
他很仔细动作放得轻,顾若忍不住看他,他真的长得很好看,五官优越,眉目深浓,棱角分明,今天阴天,屋子里光线暗,他一张脸隐在阴影里,倒是更俊朗耐看了。
不过他这些年在外面应该也是吃过不少苦的,从他一双手就能看出来。
以前读书的时候他一双手生得很秀气,手指修长白皙,和玉雕的一样,比她带着一点肉的手不知道好看多少倍,她那时候看着很羡慕,借着年纪小,总会趁着拉他的时候偷偷捏一捏。
现在却变化很大,手掌大了宽了很多,能轻松把她手包起来,手指依然长,指节却比以前粗了很多,掌心和指腹的茧也很厚,她手落在他手上能直观感觉到。
“痛吗?”给她清理那条大一点的伤口时,他抬起眼看向了她。
“还好。”
顾若回神,回了句。
多少是有些痛的,只是她都习惯了,顾良才是在她初二,顾何友留级一年也没考上高中那年出的事,他一出事,赖桂枝和天塌了样,不知道怎么办,也不会照顾残疾的病人,只会抹眼泪,顾何友只知道玩的性子,指望他照顾人更不可能,只能她把事情接下来。
那时候顾良才脾气比现在暴躁,喂饭稍微慢了点,他已经一脚踹了过来,逮着什么踢什么,到他残手愈合了,可以捧着拿东西,他开始拿东西砸人。
不是碗就是酒瓶子。
她那时候身上没一块儿好的,有一回肋骨都被踢断了,在床上疼了整整一个月,可能痛习惯了,她后面割猪草或者切菜不注意弄到的伤,她都感觉不到什么痛了。
“你随便弄就行,我没感觉到痛。”
孟添又看她一眼,说了声:“你小时候也喜欢这么说。”然后不停掉眼泪。
顾若一下哑口,她小时候,他不提她都忘了,那时候她还什么都不懂,不懂儿子和女儿是不一样的。看到顾何友和她不一样的待遇她会不满,会吃醋,要求公平。
为了这事,她没少和顾何友干架。
但那会儿她才多大,瘦瘦的一只,力气也没有,顾何友却是个小胖子,光是压在她身上都能让她动弹不了。
每次打架她都输,输了就去找他哭。
好几回她被顾何友拿石头砸破头或者攘地上,手破了皮,她哭得更厉害去找他,说的第一句话却是:“我一点儿都不疼!早晚我会还回来的。”
“你都还记得哦。”
顾若偏了偏脸,有些不自在的一声。
孟添顿了下,片刻,他低应道:“嗯,忘不了。”也不可能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