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第2页)
将军眼睛盯着碗,抬起一只前爪,在半空摇晃了摇晃方踩下去,这般试探地向前挪了几步,距予翀的距离缩短一半了。予翀十二分地耐心,动也不动,只管用同样的轻柔语调哄着:「好猫儿,来。」
猫终于走到碗跟前,低头去舔食牛乳。予翀的手悬在它脑袋上,等它舔过几口才落下去抚摸它。
猫儿向后一耸身,从他手掌下蹿了出去,连碗也打翻在地,不知怎的嘴里却叼上了一条鱼。
「好猫儿。」柳乐心里说。这下轮到她唇角挂一丝冷笑。
李宝不安地朝猫跑掉的地方望了望,小心翼翼道:「王爷,我再捉它回来?」
予翀站起身:「算了,没用,我知道它为什么。你去罢。」
「等等。」予翀又把李宝唤住,「你去找李烈,我让他挑选了三个人,带着一起过来。」
这一仗,因将军争气,柳乐大获全胜。正自高兴,巧莺来说:「王爷请姑娘出来院子一下。」
柳乐信步走出来,看见予翀身旁站着四名侍卫。四人她都见过,其中那个李烈最熟悉——予翀身边顶得力的人,除去孟临大概就是李烈了。
予翀指指四人,对她说:「以后便换成他们四个跟着你出门,大小事情你都可以命他们做。我已吩咐过,从此以后,他们都听你的命令,只听你的。——意思是说,你看他们做得不好,由你处置,他们的命都在你手里。」
说完,他又对李烈等说:「明白没有?你们须听王妃一人之令,若有不遵,当以死谢罪。」
「是。」四人领命,都向柳乐跪下。
予翀便看柳乐。
柳乐并不疑他的话。她懂得:将来她去哪里,做什么,予翀不会再过问。
「好。你们起来。」她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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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乐与予翀闹翻,王府外的人还浑然不知,王府内的人又不敢调停,巧莺觉得不是个事儿,私下里半劝半激说了柳乐几句:「姑娘要不是拿准了王爷心里有你,怎么敢这样使性?」
「你说我张致,故意跟他撒娇撒痴?」柳乐急了。那天倒在床上喊了那些话,后来回想,心里又羞又恨。那也是叫他逼的,难道就只是「使性」?
「我可没说,姑娘自己说的。姑娘细想想,从小长到大,谁见了姑娘不夸文静,有几个人晓得姑娘是这样冲冲撞撞的性子?也就是最亲近的人——老爷丶太太丶大爷丶二姑娘,禹相公算一个,再有就是王爷了。」
柳乐瞪着巧莺。怎会说到禹冲,禹冲和家人是一般吗,王爷又和他们都是一般吗?
「姑娘不爱听我也要说,除了姑娘的至亲,姑娘在谁面前会这样恣意任性?姑娘与王爷成亲是三个多月,三个月前,王爷惹姑娘不高兴,姑娘也是这般么?如今姑娘与王爷吵闹,不恰是证明姑娘真拿王爷当作亲人了?既拿王爷当亲人,就不该一味伤他的心,先前的事且不说谁对谁错,王爷已向姑娘道了歉,姑娘怎就不能原谅他?」
「他何时向我道了歉?」
「怎么没有?王爷满心都是道歉的意思,只是姑娘不肯受。姑娘想让王爷如何道歉,明白告诉他也好,我不信有哪样他做不到。」
道歉?柳乐想,做了错事才需要道歉,但根本就不是那件事——或另外哪件事,是他这个人。半晌,她说:「我不想要他道歉,什么都不要他做。」
「好罢,反正王爷心里有姑娘,姑娘记着就行。——这么下去,一日一日,也不见面,也不说话,快成陌路人了,哪一日是个了?」
何日是了,柳乐不知道。她慢慢摇了摇头:「你说错了,他心里没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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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经有云:「终窭且贫,莫知我艰。」是说那做小吏的艰难。有些平头小百姓只听人身在衙门,得个「官」字,便满心羡慕,心想他如何艰难?岂知还有俗语说:「官大一级压死人。」那些小官头顶有层层上司,早就被压得扁了。若手上有点儿实权,趁空还能抖擞一抖擞,倘手上无权,只得无尽的辛劳,薪俸又低,受气又多,还不如布衣自在呢,怎么不难?
沈泊言就是这么一个小官。
他幼年失怙,母亲改嫁,在继父家长到十来岁时,不幸母亲和继父相继病亡,他没有弟弟妹妹,大半的家产是叫继父的族人拿去了,只给他留下了几两银子和一所歪扭的小房。沈泊言不得已失了学,但他宁可挨饿受冻也要买书,又或者在书肆中帮工,为人誊抄丶缮写,设法借两本书读,如此苦捱几年,总算对付过来了,登科做了进士。
可惜,名次虽不是最低,但无处——也无钱——打点,别人不选的大理寺主簿便落在了他头上。这时候也有几人来巴结他,他却丝毫没有扬眉吐气的欣喜——倒不是嫌自己官小,是因为世间一无亲人,孑然一身,实在喜不起来。那么该先讨个媳妇?几个心肠热丶嘴皮子又活泛的大娘瞧不过去,这边张张口:「虽穷些,但在大理寺做官。」那边自然有人愿意把自己「虽不是一等一的相貌,但身子结实,又有二百金陪嫁」或「虽针线上差些,反正用不着她做,陪一间衣裳铺子」的女儿嫁给他,可是沈泊言都没有答应,后来干脆不许大娘们登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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