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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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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整日看的是黄河,整日想的亦是黄河。除了想你。」

那时他在黄河沿岸为人建造水渠,收了工,他便借主人家的马骑到河滩边,坐下看那大河。日落后,他躺下,望着天上的星斗与月亮升起。

河流有多么好看?读到信时,她还撇了撇嘴。可是禹冲一回来,她便和他两个去了长江边,足看了一个时辰都不想走。

他说:「黄河上该建几座坝,能少些水患。我已经瞅中一个合适的地方,大致有个主意了。」

「什么主意?」她问,并没有转过脸。江水似乎有一种奇异的力量,紧紧拽住她的目光。

「才刚画一张草图,还得细想想。等好了再让你瞧,省得你说我事先吹牛。」

「我可从没这样说过。」

他问:「若有一日,我真的建好一座大坝,你怎样说?」

「不害臊,要人夸你么?」她扭头看着他笑。迟一会儿,她又去望着大江了,还是说了出来,「到那一天,我会说:不枉你姓了一个禹字。」

只此一次,他们之间提到水坝,但她相信,他肯定没丢下那个想法。他与计晨在一起时,或许说得更多更细。他们是志同道合的朋友,有同样的热情和抱负毫不奇怪。

莫非……

柳乐恨不得立即见到计晨,向他问个究竟。

予翀笑道:「好了,这些事自有人料理,不必你我发愁。时候不早了,我瞧你刚才就准备安歇。」他起身,率先向里屋走去。

柳乐一惊,赶忙收起思绪。还是赶在他前面上床,把一床被子直拽到耳朵根,连下巴都盖住了,紧紧裹在身上,端端正正地躺下。身边多一个人,她实在别扭得要命,听见他的呼吸声她感到别扭,也不愿自己的呼吸让他听见。她屏着气,浑身上下无处不紧绷,无处不累,甚至指头尖都酸疼起来。不知煎熬了多久,只听予翀忽然掀开被子,披衣下床,听脚步是径自出门而去了。柳乐这才舒一口气,把被子松了松,照往日习惯露出半个肩膀头,渐渐入了梦乡。

然而乱梦不断。最后一个梦中,她站在大江岸边,一座宏伟的大坝屹立于江上。禹冲拉着她的手,「你瞧,是我建的。」

她惊叹地说不出话。突然,从水中冒出一个长发遮面的女鬼,惨白的手指指着禹冲,自她身后,轰隆隆的雷声响起。原来那是巨浪的咆哮,汹涌的浪头铺天袭来,转瞬间吞噬了水坝。

恶浪翻卷,从无底的漩涡中传来禹冲的喊声:「柳乐!柳乐!」

「禹冲——」她大叫,可是接连的浪涛涌入口鼻,使她呼吸不得。

终于,她从河滩的黄泥上疲惫地挣起来,放眼四望,风歇浪平,只有一列溃败丶凄惨丶零落不堪的队伍,拖着恹恹的步子从旁经过,她拔出脚,跌跌撞撞追上去,因为禹冲也在其中:他双颊凹陷,嘴唇肿胀,满身尽是发黑的伤痕,但仍被两个狱吏轮番用鞭子抽打。她不敢多看,可是鞭声凌厉,不断传入她的耳朵,每一鞭都像在撕扯她身上的皮肉。

「疼——」

「以后不会让你疼。」

是谁在说话,声音这般温柔?于是,哗哗的水流丶冰冷的泥泞丶队伍丶行刑的人都退去了,柳乐轻轻动了动,感到自己像只小动物,正躺在暖和丶隐蔽的窝里。她真庆幸刚才的一切只是梦,可这时她也没完全醒来,却隐隐知道自己快要醒了,为了不离开现在的这个梦,她缩了缩身子。恍惚了一会儿,她才发现是予翀不知何时又回来了,躺在她的身边。

「哪儿,是这里疼?」一只手掌伸进被中,摸索着覆上她的小腹,轻轻地揉。

「嗯。」柳乐不愿多说话,怕他发现自己嗓音哽咽。她转向一边,身子蜷了蜷。那只手追住不放,手臂绕上来,从身后抱住她。

「别怕,从今往后,我总是陪着你。」

话音中带着浓浓的睡意,大概他也在梦中。可是手始终不停下,缓缓地丶贴住她转动,柳乐感到肚腹暖融融的,继而扩散至全身,她好像卧在云里一般,不觉睡了过去。

第二日起来,予翀人已不见。柳乐心中依然闷闷不乐,只是坐着发呆。巧莺以为她是因月事惫懒,也不多问。所喜可能因为食盆在这里,午间时将军自己寻了过来。柳乐看它吃了食,就抱它在前院正中晒太阳,巧莺也搬了椅子坐在旁边。柳乐说:「以后每晚你把篮子提去,就要猫在你那里睡,天越来越冷了,别关它在外面。」

巧莺点头答应,柳乐看着院门,又说:「晨大哥已经放出来了,我想见一见他,你看有个什么法儿能办到?」

「你要见前头姑爷——」巧莺说错了话,急忙捂住嘴,小声道,「如今还见计二爷做什么?姑娘要是放心不了,下回回家时问问就知了——计二爷说不定要去看老爷,太太也肯定会与计家太太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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