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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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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媳妇果然比你明白。」太皇太后喜得搂住柳乐,又向予翀说,「偏要揭你的短,还有什么怕你媳妇知道的?」

「皇祖母尽管说吧。」予翀无奈道。

「他就是这么个性子,」太皇太后转向柳乐,「其实现今想来,我真佩服他,是他们魏家的种,有一股子劲。——他那一病起来,倒又变做幼儿了,什么都得重头来一遍,学着站,学着走,刚能走稳了,又要跑,又要跳,又要去骑马射箭,还不肯输给别人,个把月的工夫,全成了。看他如今的身子骨,哪里像是大病一场躺了两年的人?可是那时候谁能料到现在,我们怕他把自己又折腾出毛病,劝他不听,命令他也不听,差点儿要把他绑在床上,就这也拦不住,最后只好由他。我来他们家里这么些年,做媳妇,做母亲,做祖母丶曾祖母,我以为是把姓魏的这些人摸透了,可有时我也纳闷,他到底是打哪生出来这股子劲儿。」

予翀口里答太皇太后,却仍是望着柳乐,微微笑着:「因为我必须得完全做了这皮囊的主人才行。」

太皇太后继续说:「光是这些也还罢了,还不止——等他身子骨壮一些,能走跑了,又开始料理各种事情,先是王府翻修,——你看那园子好吧,就是专为你修的。」

「也是为了重新理出个头绪,府里的事都生疏了。」予翀解释道。

太皇太后不看他,对柳乐说:「不管是为什么罢,他就是自己的事要自己操心的脾气。别小看了——建这皇宫王府,费了多少工夫,各项事情有多少人在里头出力?他就全凭自己一人策划,又劳身,又劳神。还有他那封地上的事情,他不是刚刚回来么?那时我不叫他去,我说你病才好,长途奔波太辛苦,找人替你瞧过丶禀报你就罢了。他不肯,不放心别人,说:『迟早都要去一趟,不如早去,我快去快回,还赶回来成亲呢。我可不愿意娶了媳妇又出门去。』我听了也是个理,才放他去了。」

「所以我说,只有你这个人,才牵得住他。」太皇太后看着柳乐,看得她低低垂下头去。

第35章天下的人根本就没有比她美的

「唉。」太皇太后长长叹一口气,「还没说最难的——最难的是他不记得事丶不记得人了。他醒来初时,险些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遣人去请他皇兄,见了虽知道是皇上,可他们做兄弟的事情却全不晓得了。见了我也一样——他看我们这些人,都和陌路人一般。我让人把前头的事慢慢告诉他,指望他能想起来,也不管用。我想罢了,他不记得我,我记得他,他总是我的孙儿。

「翀儿的生母先前是贵妃,和他母后是叔伯姐妹,唉,可惜年纪轻轻的,在生他妹妹时没了,所以翀儿是五六岁起就跟在我身边,我把他养大。他说过的话,做的事情,一桩桩我都记得。他想事情想得苦时,便用手指支在额上,姿势和他的祖父一模一样,如今他还有这习惯,我一见就说,好,好,你把你祖母忘了没关系,只要不是痴傻了就行,便是痴傻了,留得一条命在也好。如今有命在,又不痴不傻,好好一个全乎人,又能做许多事,能与我说话,让我时时看见,我还有什么不足?我心里怎么不高兴?

「高兴过了我又想,最苦的其实是他自己,我们总还有其他亲人,他呢?这么多人说是他的亲人,可他一个都不认得,心里岂不还是孤孤单单的?——幸亏他遇见了你,这就好了,你是他自己认定了的人,有你在,便不会孤单了。」

太皇太后说话中间眼里流下泪,拿帕子拭了又拭。

予翀走来跟前,沉默一会儿说:「孙儿不孝,害祖母伤心。」

「不伤心,不伤心,我这是看见你娶的媳妇高兴。」太皇太后拉起柳乐的手,笑着说,「你们两个好好的,我以后天天都是高兴。」

柳乐听见太皇太后嘴里的予翀,的确是令人佩服,可她自己认识的予翀,却像另一个人似的。但她亦为他们的祖孙之情所动,在太皇太后和蔼的注视下,她不由点头答应。

「这就对了。」太皇太后把一只镶白玉戒指从指上慢慢卸下来,又拿在手里一时,才递给予翀,「你捏一捏给你媳妇戴上,这是我成亲时戴的,送给我的孙媳妇。」

柳乐忙起身告谢,太皇太后看予翀为她戴好戒指,又拉她坐下,摩挲着她的手说:「往后我看你和看翀儿一样亲。他要让你受委屈,你不好向人说的,只管来对我说。小时候我管教翀儿可严厉着呢,如今大了,反还管不得了?」

祖孙三人吃茶丶说话,喝完一盏茶,太后来了。等太后见了礼,太皇太后让她在原先予翀的位置坐了,予翀仍站着。

柳乐也立在一旁,太皇太后招她近前:「不用忙,你还坐这里。」

太后也说:「太皇太后喜欢与孙子们亲近说话。」

柳乐便仍如前坐了。太皇太后拉着她向太后笑道:「你看,我跟你说的不错罢,这孩子生得甚是聪明清爽。」

太后又向柳乐端详了端详,瞧见她的手,笑着说:「可不是,我刚才一见她,心里就想,难怪翀儿急得那个样子。那一日,大中午头的,他忙忙跑进宫来,跟我说已看中一个女子,必要娶她,又求皇上。他皇兄还犹豫,嫌太性急,我说:『翀儿既看中,必没有错,何须再详细考查。况且他年岁也不小,如今又大愈了,何不趁便就办了婚事,喜上加喜。』皇上才允了。话虽如此,那时候我心里也纳罕:多少世家大族的姑娘都不中他意,怎的突然看见这一个就放不下了?早知是这么模样一个人儿,我也不白纳罕那么久。」

太皇太后说:「也不是说那些姑娘不如她,两个人要投契,还讲一个缘法在里头。模样本不是最重要的,不过要论模样,我讲句公道话,比她标致的姑娘,照说也不是没见过,可一见她,把她们的样子全都想不起来了。」

「这话皇祖母说得不公道,天下的人根本就没有比她美的。」予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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