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存法则(第2页)
不过她遇人不淑,嫁给了林茂才。
这人本事不大,脾气倒是不小。
游手好闲,吃喝拿要,秀云要劝他出去找点活做,他总是横眉竖眼凶秀云,他用的理由是那样蹩脚又可笑:
“敢管到老子头上来了?我是你男人,伺候我是你应该的!”
他总是不满意秀云这里那里,嫌秀云烧的米饭太硬,嫌秀云挣钱少,嫌秀云生的第一个孩子是个女儿。
可他自己什么也不做,不做饭,成日打牌不挣钱,生男生女这种本由男性决定的事情,最后也怪到秀云头上。
他只会动动嘴皮子。
而秀云每天却有干不完的活。
平时到镇子上的服装厂当缝纫工,春秋又忙着收割家里种的麦子和稻子,早晚还得忙活着给家里人做饭。
秀云在哪儿,林嘉木跟到哪儿。
八岁那年,她要上小学了。
秀云给她缝了个小书包,林嘉木欢天喜地等着上学堂,林茂年这时又开始作妖。
他说:“女娃子上什么学?不许去,留家里看田!”
秀云和林茂年吵架是常事,五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那一次闹得最凶。
林茂年拽着秀云的头发,狠狠扇她巴掌,血从秀云的嘴角淌出来,落在她衣领上。
那是一件很破旧的衣裳,本是件黄色的衬衫,因为常年清洗的缘故,褪色成了纯白色。
衣领洗破了,秀云用了一块蓝色的补丁打上去,那血正好落到那块补丁上。
林嘉木开始哭。
林茂年那天喝了酒,眼睛里全是血丝,听到林嘉木闹腾腾的哭声,甩了秀云的头发,转身去踹林嘉木。
结果没踹到。
那一脚落在了秀云身上。
她硬生生地,拿身体扛下那一脚。
随后用双手牢牢箍住林茂年的小腿,将他掀翻倒地,才让林嘉木幸免于难。
趁林茂年没爬起来,她带着林嘉木去服装厂的员工宿舍过夜,路上林嘉木一直哭,那会儿正是一月份,积雪堆在路上,脚踩在雪上发出沙沙声,秀云把她抱在怀里,拿围巾包住她的脸,摸着她的脑袋说:“孩子,不要怕。”
林嘉木不是怕。
她是心疼。
这么多年,林嘉木想起这些事,一颗心像被冰锥子狠狠戳。
秀云常年劳累,身体早就耗空了,总是这里不舒服那里不舒坦,秀云对此习以为常,却不知那会儿她已经怀孕两个多月了。
林茂年那一脚,踢在她肚子上,送了那个孩子的命,也送走了秀云的命。
秀云半夜叫疼,林嘉木穿着单层秋衣秋裤去叫人,厂子里的师傅背着母亲往医院赶,最后还是晚了一步。
林茂年被警察抓走,法院判他故意杀人,坐八年牢。
林嘉木没了爹没了妈,被送到县里的大伯家,过了一个月寄人篱下的苦日子,大伯媳妇说她吃白饭不干事,勒令她洗碗,洗衣服,拖地,脏活累活全包给她干。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林嘉木知道的。
小年那天气温骤降,手指自入冬以来便受冻皴裂,又痒又疼,冰水一泡,僵得动不了,一不小心没拿稳,摔了个白瓷碗。
大伯媳妇毫不含糊地教训了她一顿,骂她丧门星,毫不犹豫地把她丢出门外,让她在雪地里罚站。
林嘉木觉得自己要被冻死了。
但不能死在这里。
她想跟妈妈死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