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尔干（第3页）

迪斯看了一眼西里斯，用手撑着下巴，对菲墨说道：“不可以吗？”

菲墨又翻了个白眼。但她依然敬职敬责地为他们推荐了店里的特色。菲墨的主厨是一位来自保加利亚巫师家族的哑炮:尼古莱·克鲁莫夫年轻时曾在圣彼得堡求学，会说俄语和土耳其语，对巴尔干半岛各地的本地物产了若指掌。来自黑海地区的小麦，地中海地区的番茄、葡萄和橄榄，北马其顿和塞比亚的辣椒，保加利亚的奶酪，希腊和塞浦路斯的酸奶和蜂蜜，罗马的美酒，斯拉夫的炖菜，奥图曼的烤肉——东西欧交汇之地近千年的暧昧、交战与融合被四处流浪的厨师转化成某种模糊而温和的味觉体验，被端上了英国人的餐桌。

在一块方向盘那么大的烤肉饼被装在铁盘被摆上桌后，西里斯开口道：“我不知道我应该先问什么，‘韦恩家族’还是‘亚马逊人’？”

“前者，你可以通过阅读任何一个图书馆里的《哥谭公报》找到答案——至于后者，记住这两点：首先，我们不谈论亚马逊人。其次，不要惹恼一个亚马逊人。”

西里斯露出了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当迪斯拒绝提供直接答案的时候，这种半是恼怒、半是无奈的神色就会从他脸上浮现。他思考了一会儿，说道：“你该不会是来自什么非魔法界的纯血家族吧。”

迪斯皱了皱鼻子，眉头挤在一起，像是闻到了巨怪的鼻涕，“不，”她飞速地否认，“我家只是非常有钱而已。”

西里斯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迪斯了然地看了他一眼，知道他故意这么说，借此观察她的反应。西里斯移开视线，环顾四周，看着菲墨正在收银台后面，通过传菜窗和后厨交流，问道：“这地方是干什么的？””

“人人都有自己想要逃离的秘密。迪斯接过了话题，她手里拿着一块扁面包，用小刀往上面抹着酸奶油和辣椒酱，故作神秘地说，“有的时候，当人们想要逃离自己的秘密时，他们就会来到菲墨这里。她会给你提供一顿饱餐，一晚安眠——有的时候，甚至还能给你介绍几份工作。不问多余的问题，不需要解释你的难处。”

“这听上去……不太安全。她怎么确保这些人可以信任？”

“这就关系到我们不会谈论的‘亚马逊人’的部分，”迪斯默默地做了一个给嘴巴上拉链的手势，“记住我说的：永远、永远不要惹恼一个亚马逊人。”

西里斯学着迪斯那样，给自己掰了两片面包，抹上奶油和辣椒酱，又切了一块烤肉，给自己做了一个小型的三明治，在沉默中默默啃完食物，才又开口道：“我看起来很需要一个用来避难的魔法地下世界情报站？”

迪斯刚要回答，一个服务员站到了他们的桌边——并不是之前负责他们餐桌的那一位，来人身形瘦小，一头干草似的金发四处支棱，身上套着一身过于宽大的工作围裙，再加上略显稚嫩的脸，让他看上去像是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

“你们的塞辣椒。”男孩生硬地说着，将一盘颜色鲜艳的酿辣椒摆到餐桌上。

迪斯放下手中的食物，看向这个男孩。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垂下眼神，像是不习惯被人直接注视。从迪斯的方向，她能看到一道发白的伤疤从男孩左侧的颈部延伸，消失在耳后，伤疤周围的再生皮肤不规则地突起。

迪斯移开了视线，假装自己被面前的酿辣椒吸引，闲聊似地开口：“你是新来的？假期来打工吗？”

“我在厨房帮忙。”男孩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英语带着口音，用的词汇也非常简单，“我听说过你。他们说你是个——”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汇，他的面部皱成一团，最终还是吐出了一个词，“——侦担。英语里也是这么说的吗？”

“侦探——我确实做些类似的工作。”迪斯肯定道，再次看向男孩，“我不知道‘他们’会谈论我？”

男孩不说话了。但这次他没有退缩，他抿紧嘴唇，眼神直视着迪斯，仿佛在评估着什么，接着，他又不确定地看了西里斯一眼。西里斯眉头紧皱，身体微微前倾，也在同样仔细地观察着这个男孩，就西里斯按耐不住，想要开口说些什么时，有人从厨房门口探出头来，大喊了一声，“巴西姆！”而男孩就像一只受惊的小鹅一般跑回了厨房里。

西里斯转向迪斯，压低声音，飞快地开口，“那男孩，他是个——我觉得他是狼——”

“——人人都有秘密，记得吗？”迪斯打断他，“但是，回到你之前的问题——我觉得，比起你，你的朋友或许会受益于菲墨的生意。她与巫师世界保持距离，但与欧洲各地的魔法生物社会都有生意往来——那些不太信任巫师的种族有时会通过她购买魔法物品，但这种联系并不稳定，她总是需要额外的帮手。”

西里斯沉默了许久，最终说道：“半个小时前，你还在跟我说不要轻信你。而你现在却将你的地下魔法生物情报站介绍给莱姆斯？”

“我只是提供了一种可能性——约翰能否赢得菲墨的信任是他自己的事。”迪斯拿起刀叉，给自己拿了一份酿辣椒，“并且，记得向他转告我的两条忠告：我们不谈论亚马逊人。永远不要惹恼一个亚马逊人。”

“我听到有人在谈论亚马逊人。”菲墨高大的身躯再次逼近他们的餐桌，她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看着迪斯，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是恼怒还是嘲笑，或是两者都有。

“没这回事。”迪斯毫不犹豫地否认道，“添了新员工？那孩子成年了吗？”

菲墨飞快地扫了一眼西里斯，“只是临时落脚。不给他找点活干，他能惹出更大的事。”她含糊其辞地说，“他一定是听见尼古莱谈论你和李在纽约逮捕保加利亚火龙蛋走私团伙的故事。”

“他有提到自己的堂弟是被抓捕的对象之一吗？”迪斯好笑地问道。

“这是他不厌其烦地讲述这个故事的唯一理由。”菲墨也笑了一声，但她的神情十分严肃，“那孩子经历了许多，我不知道他找你有什么事——我也不会阻止，但不要给他虚假的希望，懂吗？”

迪斯转了转手里的叉子，“你知道我的，”她以一种轻松的语气说，“我从不轻易承诺。”

在她对面，西里斯对上她的眼神，质疑地挑起了眉毛。

迪斯露出了一个无害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