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9章(第1页)
然而,她心里再不情愿,丈夫拿定了主意,她也是不好驳回的。况且,丈夫要回乡的理由也很充分,她若只因自己的想法,就反对丈夫的决定,自己也觉得没底气。
她昨晚上纠结了挺长时间,终究还是被丈夫说服了,如今也拿出了同样的理由来说服孙女:「虽说冬天赶路辛苦,可有些事,你爷爷不出面是不成的。额也是没办法。你看,长房那边都是妇孺,宝柱还年轻,哪里扛得住族里那些老头子的为难?你表姑更是冷了心,不想再跟族人争吵了。别看他们如今好像改了态度,愿意对你表姑笑脸相迎了,其实心里在想啥,谁能知道?指不定只是装作和气的模样,到了族里,见她没了依靠,便又要使阴招难为人了!额跟你爷爷跟着去,也能护着你表姑几分,不让族里的人乱来不是?」
海西崖与马氏夫妻俩都看得明白,眼下族老们虽说因为太后嘉奖赏赐了方氏的缘故,态度大改,又愿意说她的好话了,可那也是看在方氏一再保证绝不会再回海家长房执掌中馈的面上。方氏不回族中掌权,海宝柱又要继续在外求学,族务便依旧要交由族中长辈处置。族老们迎了方氏回乡祭祖,只会给海家添光彩,却不会影响到自己的利益,因此他们才会愿意改变态度的。
倘若方氏要回族中掌权,只怕族老们的嘴脸没那么好看。
偏偏海宝柱心里依然盼着方氏能回家去,象从前一样坐镇大局,主持族务,他就可以安心去求学了。他知道方氏定会把家族管理得妥妥当当的。然而这种事,绝非族老们所愿。为了打消海宝柱的念头,还不知道他们会对方氏再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海西崖夫妇同行回乡,就能震慑住族人,让他们不敢胡言乱语。
不过,最重要的还有另一件事,那就是海西崖的买田置地计划。
他已经找到户部的同僚打听过江海屯周边田地的消息了。江家族人准备贩卖的田地,有从前从海家人手中吞并的,也有从先人手中继承的祖产。目前暂时无人对这些田地出手,但考虑到江家有旁支子弟投靠了权臣,已经进京,说不定哪天就会打起自家族中这部分田地的主意。海西崖可不想看到江家再有人将田地占了去,便打算亲自回乡一趟,与江家旁支的田地主人做交易,将过户手续办好了,不给任何人钻空子的机会。他是当朝户部官员,无论是江海屯所在的县,还是永平府中,都不可能有官员敢故意妨碍他完成正常土地交易的。
海西崖年纪不小了,他能感受到自己的精力渐渐衰退,自知再过几年便要致仕告老。他心里倾向于回乡养老,想着等自己退下来时,儿孙们俱已能在官场站稳脚跟,表弟也有了自己的事业与友人,不需要他再操心了,他便可以回老家去,过几年自己想要的悠闲生活。多买些好田好地,也是他日后生活的保障,否则他这几十年里在外拼搏,攒下那么多身家,又是图什么呢?
除了买地与为长房母子撑腰以外,海西崖还对家族内部的情况感到忧心。
从前他自知是长房旁支,不会继承族长之位,也对这个位置没有兴趣。他很早就为自己谋划到了军中的缺,原本还想着要进山海卫,搬出老宅,变相分家出去的。后来为了表弟谢文载,他改变了原本的计划,远走西北。对于家族内部的事,他完全没有过问的意思,哪怕看到长兄海东崖行事再不象话,他也不曾插过手。因为他知道,长兄不会听他的劝。
可如今他回来了,得知族里这些年发生过的事,他心里不是不生气的。
长房式微,是因为连续两代家主都是平庸无能之辈,偏偏还听不进有能力之人的劝说,因此把家越管越差。方氏接手掌权之后,虽然有能力,却又遭遇江家强压,根本没时间扭转颓势。她在嫁进江家后,还能通过女儿丶旧仆与海氏族人控制住海家大权,让海家人维持住一定的生活水平,不至于一败涂地,已经是竭尽所能了。可等到她和离离开江家,又被白眼狼的海氏族人驱逐,族里的情况就越发糜烂了。
那些族老既无能力抵抗豪强江家的欺压,又按捺不住想要掌权当家的欲望,便在族中排除异己。海家失去的产业明明有不少都被官府发还,他们却不懂得经营,以至于族中财困并没有多少改善。几个族老家中固然是多了私财,但寻常族人依然贫苦。没有儿孙的老人无人扶养,只能依靠好心亲友的接济,勉强维持温饱;有几个清贫的房头,家中女儿都年过二十了,还因为没有嫁妆,也不肯低就,至今不曾议亲,儿子们也迟迟未能娶妻;失学的孩童未能继续学业,早年读书读得不错的晚辈,竟然要因为无力支付束修,便打算要改换赛道去县衙做小吏,甚至是下海经商了!
所有的这些,本该由执掌族务的族老们想办法解决的,他们却视而不见,整天不是想着要多往自家兜里划拉些族产,就是要说服长房的继承人海宝柱抛弃嫡母,听从自己的号令。这哪里是一个称职的族长该做的事?哪怕族老们不是一族之长,既然代掌了权,就该尽责才是!
因此,海西崖此番回乡,还要对族中进行一番整顿,得让族中风气重新回到正道上。
第1059章族中现状
说到海氏族中如今的风气,马氏便对海东岭有一肚子的怨气。
「都是他坏了族里的规矩!自己没本事,还要妒忌贤能,排除异己!自打他把你爷爷逼走,他就得了意,以为自己在族里能说一不二了,谁也不能违逆他!」马氏冷笑了一声,「可事实上,他压根儿就没那本事。海家也是一天比一天败落,不知被江家占了多少便宜去,海东岭还说江家家主是好人咧!若不是他糊涂,江家还没那么容易发达起来!他自己犯蠢,族里的人看在眼里,也跟着学坏了,又知道他是个蠢人,便觉得蠢人都能掌权,那他们也必定能做得更好!那几个族老呀,就是因此才生出了野心来,只是又没有与人争权的胆儿。海东岭父子俩在时,他们不敢冒头。等他们死了,江家跳出来了,他们也不敢冒头。等到江家也败了,他们才终于敢支楞起来了!」
方氏刚从江家脱离的时候,海氏族老们对她恶言相向,那时还没涉及到族权之争,他们纯粹是因为担心方氏与江大爷和离,会得罪江家,怕她连累了海氏族人,方才露出了丑恶的嘴脸。方氏那时候气愤伤心之下,带着女儿前往永平府城投奔海宝柱,不知道后来江家倒台后,族老们的心思又有了变化,这回才想到了族中大权的归属。
海氏长房势大时,族老们是不敢冒头的;江家横行乡里时,他们知道自己力不能敌,同样也会犯怂;可江家倒台后,江海屯中海氏一家独大,海家二房的海西崖又据说当了官,哪怕只有六品,也能拿出来充作虎皮震慑一二了。再加上官府将江家侵吞的部分海氏产业归还海家,海家便又能富裕起来。族老们觉得,既然长房继承人海宝柱年少又在外求学,族中大权注定旁落,这时候他们不争,什么时候才去争?若是过了这个村,只怕就没这个店了!
族老们因此才生出了逼走方氏,忽悠海宝柱,争夺族中大权的想法。所谓嫌弃方氏失节另嫁的理由,不过是他们用来攻击她的藉口,盖因除此之外,他们再也找不到其他能阻止她重掌长房中馈的理由了。
马氏觉得,族老们全无节操,打着冠冕堂皇的旗号来污蔑有功之人,纯粹是为了私利。而这种为了私利,不顾大局,掌了族权后又不知道为族人谋利的做法,完全是跟着海东岭学来的。早年海氏族里不是这种作派,长房还是谢太夫人海谢氏当家时,就连亲戚小辈们都能获得海氏族中的接济,更别说是海氏本家族人了。更何况,海氏的女儿早年也常有再嫁的。海家本来就是山海卫的军户,何曾有过年轻媳妇守寡后不许再醮的规矩?族老们对方氏的攻击根本不讲道理。
马氏骂了海东岭一通,又顺道怨了他的妻子和儿子许多话,末了才道:「今年老爷回乡祭祖,要办的事太多了。他要给族人训话,重新掰正族规,还得把族学给重新立起来,请一两位靠谱的先生来教族里的年轻孩子。他还得去买地,安排好佃户,再买些下人回来使唤。如此忙碌,也不知能不能赶在初十之前办完。若是办不完,也没办法耽搁,他还得回京城咧。元宵过后,衙门就要开门办差了,他又耽搁不得。说不定今年清明时,还得再往老家走一趟。」
海棠听得皱眉:「这也太辛苦了些。难道爷爷打算这些事全都由他自己去做吗?就不能找几个帮手?」
「能找啥帮手?」马氏撇嘴,「海氏族里但凡有一两个靠得住的家伙,也不至于叫那几个废物老头子嚣张了这么长时间!」
海棠想了想:「那两位老童生……」
马氏摆摆手:「他们比旁人强在多读了几年书,还算明白事理,也知道读书的好处,因此一直劝家中儿孙读书。可他们一把年纪都没考中个秀才,可见也不是啥有本事的人,更不聪明,不然不会叫那几个族老拿着大道理忽悠几句,就做了他们的帮凶,也跟着为难你表姑。别看他们如今好像比其他族老强些,但也没强到哪里去。若真将大任交给他们,多半是要出岔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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