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第1页)
「我的表兄一直在同撒拉森人作战,在他去世时,他已经收回了阿什克隆和贝鲁特,如果他没有死,如果我父亲没有死,他们本可以将耶路撒冷和埃及都纳入囊中。。。。。。」
「我想你并不清楚你的表兄究竟想做什么。」博韦主教冷笑,「是的,阿萨辛派愿意告诉他真相,甚至愿意帮助他对抗撒拉森人中的好战派系,他收复了阿什克隆和贝鲁特,也许还可能收回尼罗河三角洲,但有什么意义呢,他没有赶走撒拉森人,没有将收复的领土重新封给耶路撒冷的本地贵族和渴望建功立业的十字军,那他的征服有什么意义呢?十字军带来财富,带来领土,只有与撒拉森人持续对抗并掠夺战利品十字军才有存在的意义,否则他们背井离乡来到远东是为了什么?」
「对于国王,他们需要思考的就更多了,因为十字军,腓特烈一世送了命,你父亲则人财两空,人们常常痛斥我的国王中途退出十字军,但再来一次,他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作为国王没有什么比脚下的土地更值得他关注,所谓的信仰不过是哄骗民众的把戏罢了。。。。。。」
「所以你们丝毫不为你们的背信弃义和谋杀行为反思,你们不认为构陷国王和杀害基督徒的行为是可耻的!」玛蒂尔达忍无可忍,「你是个教士,你对你的神袍和胸前的十字架毫无敬畏之心吗?」
「我一直是个很虔诚的教士,到死亡之前,我都会一直坚称你对我的指控纯属污蔑,而我的国王会利用他所能掌控的一切渠道证明我的清白,无关情感,哪怕仅从利益角度考虑他也会这样做,比起指控我的行为,你不如指控一下你的表哥和父亲,你的表哥愿意同撒拉森人友好相处,他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他的依仗又是谁呢?」
玛蒂尔达一言不发,而博韦主教趁热打铁:「是你的父亲。」博韦主教说,他非常愉悦地欣赏着玛蒂尔达铁青的面色,「时过境迁,世人只记得他是对抗萨拉丁的英雄,谁还记得他始终拒绝强攻耶路撒冷,谁还记得他和萨拉丁互通书信,甚至一度想要和他联姻呢?他先是打算把你的姑姑嫁给萨拉丁的弟弟,然后又打算把你的堂姐嫁给萨拉丁的侄儿,如果你那时候已经出生了,说不定你现在是某位苏丹的妻子,哦,好像确实是,你丈夫和一位苏丹无异。」
「这一切都是因为你父亲是一位异端同情者。」他宣布道,高昂头颅丶声音洪亮,像是一位审判罪犯的法官,他用嘲讽又怜悯的目光睨视着玛蒂尔达,「你宣称为追随父亲的征服脚步而来,但你的所作所为早已背离了他曾经的意愿,他背叛了十字军战士的誓言,最终也得到了天主的惩戒,承认吧,你的父亲并不值得基督徒的爱戴,而你也一样,你坐实了我的罪名并不意味着耶路撒冷的贵族就会对你心悦诚服,天主宁可让耶路撒冷被异教徒握在手里也不会让叛徒的女儿夺回它,你最终只会重复你父亲的命运,劳师动众,但不建寸功。」,
「你听说过我在十字军中的事迹吗?」
「当然,姑姑和妈妈给我讲过无数遍,您夺取了赛普勒斯,攻占了阿克,在阿尔苏夫和雅法如天主降临般击退了数倍于您的撒拉森人,萨拉丁唯一畏惧的就是您。」
「可他死了,而我也走了。那是我一生中最为光彩的时刻,恰如一场盛大的游行,结束后只剩下一地荒芜。」有关父亲的回忆一直牢牢地封藏在她脑海里,但现在那样的回忆已经纷至沓来,她曾经不能明白的如今已经能够明白了,「萨拉丁并不是一个魔鬼,他比所有基督教君主都高尚,也包括我在内,而撒拉森人也并不是真正的恶魔,若非偏见,他们也可以和基督教徒一同生存。偏见是无形的壁垒,肉眼不见却坚不可摧,但并不意味着我会回避这样的壁垒,我可能会粉身碎骨,但我仍然要战斗。」
「所以,十字军是错的吗?我们不应该为了上帝牺牲吗?」年幼的她困惑地抓着父亲的衣领,而理查一世低下头看她,他目光中的忧郁和悲伤时隔十几年
终于被她觉察了,「男人的命运是为了上帝牺牲,女人的命运是为了男人牺牲,但这不是你的命运。」也不是他的。
男人不应该为上帝牺牲,女人不应该为男人牺牲,那什么值得他们牺牲,如果理查一世认为只有脚下的土地值得他们牺牲,他又为什么要带她回到耶路撒冷呢。。。。。。「陛下?」当看到玛蒂尔达出现在自己的帐篷外时,腓特烈先是惊诧,他很快又觉得不太对劲,她看起来很不好,几乎是失魂落魄,考虑到她此前的伤势,他斟酌着语气,「你需要一些膏药吗,我可以派人给你送过去。。。。。。」
「我不需要膏药,我只想问你一些问题。」玛蒂尔达说,她坐在他面前,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你为什么不愿意和撒拉森人交战?」
「因为这样的战争没有意义。」
「那什么样的战争有意义?」
「反抗的战争,但十字军东征不是这样的战争,这是侵略。」
「耶路撒冷曾经是属于基督徒的领地,是撒拉森人夺走了它。」
「对,但数百年过去,这片土地上的人已经习惯了现在的生活,我们可以加入他们,但我们不能伤害他们,否则我们将成为被反抗的对象,反抗意味着战争,战争意味着无休止的鲜血,在耶路撒冷是基督徒和撒拉森人,在巴尔干和小亚细亚是拉丁人和希腊人,但这一切本来可以避免。」
「你也认为基督徒和撒拉森人可以和平共处。。。。。。」玛蒂尔达有些木然道,她旋即追问,「那,你是一个异端同情者吗,你愿意善待希腊人,你不愿和撒拉森人交战,这是因为你认为这样的战争无意义,这样的牺牲太惨重,而非你确实同情撒拉森人,对吗?」
她近乎是在哀求了,而腓特烈一怔,他似乎明白了什么:「我不想骗你。」他说,他低头看着玛蒂尔达,眼神带着一种近似神性的温柔,他看着她,眼神带有一丝怜悯,他随后怅惘地叹息道,「我想,你是知道答案的。」
第121章
苏丹「我说我其实干预不了我妻子的想……
她知道答案,如果不是同情异端,同情撒拉森人,那身为天主教的国王他根本不会一直试图与撒拉森人友好相处,她知道答案,一开始她就是这样指控他。
为什么在腓特烈表露出这样的迹象时她可以义正词严地指责,轮到自己的父亲时她却不愿意承认呢?这个认知像是利斧劈开她脑海,她感到她的眼睛胀痛,泪水从她眼眶里滑落,滴入她的头发里,她想到了她父亲,想到了理查一世,如果她感到委屈,她本可有许多可以寻求安慰的怀抱,可现在没有父母,没有姑姑和哥哥,这个房间里只有腓特烈,她所有压抑的情绪都只能在她面前以狼狈不堪的姿态发泄着,她拒绝这样的场面,可她无法再克制:「别哭了。」她听到腓特烈说,他递给她一张手帕,她几乎是立刻接过,用力地抹干泪水,她太用力,以至于脸颊都微微发红,「你在胡乱猜测!」
「只有在提到你父亲时你才会这么难过。」腓特烈摇了摇头,考虑到她现在情绪不好,他的语气确实非常温柔,以至于小心翼翼,「你不用辩解,也不用否认,我很后悔曾经对你父亲的不敬,如果那个时候我知道我们是同一种人。」
「你觉得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会被称为是异端同情者,但我不这么认为,我只是认为每个没有犯下罪恶的人都有权利在这个世界上自由地生存,而且撒拉森人确实有值得我们学习的地方。」他轻叹一声,「你父亲对撒拉森人没有偏见,尽管他更多以一个十字军战士的身份为人熟知,更早之前,我已经察觉到了这一点,从你父亲的笔记中看出来的,他采用了撒拉森人的算术方法设计堡垒,要么他雇佣了撒拉森工匠,要么他自己就是一个撒拉森数学家。」
「他是为了对抗撒拉森人。」
「那对抗的目的呢?他打算把每个撒拉森人都驱逐出耶路撒冷吗?或者强迫他们改变信仰,哪怕收获的只是一群憎恨你并随时可能反悔的叛徒?」腓特烈问,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他没有在言辞上逼迫她,而是用自己的方式安慰道,「十字军永远不可能赶走巴勒斯坦和叙利亚所有的撒拉森人,就像他们也没有办法赶走巴尔干和小亚细亚的希腊人。」
「在希腊,我试图劝说你们和希腊人和平共处,现在看来也许有点成果,在耶路撒冷,我也希望最终能够达到基督教徒和撒拉森人都满意的和平,他们最终都不得不接受彼此的存在,区别在于在此之前会死掉多少人。」他深吸一口气,「当然,和平和艰难,和平到来前的混乱也很漫长,不是每个人都有那非凡的决心去达成这件事,只要你能够在拿回耶路撒冷后回到英格兰,那不论耶路撒冷后来会变成什么样子,这都与你无关,人们回忆起的会永远是你父亲和你那英勇无畏的形象,尽管这不一定是他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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