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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隔着几尺远,互相望着对方盛满喜悦和向往的眼睛,这一刻,两个人同时对落脚在这片土地上有了实感,对以后的日子充满希望。
“想让我多生,你得少做些要命的事,你我的日子顺遂,我俩都平安长寿,我们的孩子才不会受苦,也不会走上我俩的老路。”见韩乙的精神气和斗志又回来了,不再沉溺在逃离战场的消沉情绪里,丹穗趁机提出这个要求。
她想说这番话很久了,这一路南下,他的情绪一直不对劲,她也就一直忍着。
韩乙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他被她最后一句话惊到,是啊,他要是死了,他的孩子或许会像他一样流离失所,或像丹穗一样卖身为婢伺候人。
“我记住了,以后不论做什么事,首先要保证我自己的命。”他跟她保证。
丹穗打心底里笑开了,她双手背在身后,略带羞涩地说:“那就依你,剩下的三间房都改成孩子们的房间。”
韩乙走到她身边,他牵住她的手,两个人站在阳光炙热的空地上看着乌沉沉的粮仓,看了好一会儿,才舍得去后院。
后院是个梨子形的晒场,三面墙围成,没有房间,要改成私塾还要再砌一间屋。
“我明天去找老杜,让他给我找几个泥瓦匠来砌屋,私塾砌在靠南墙的地方,院外砌个茅房。学生们要在咱家吃饭吗?要不在靠北墙的地方再隔一道墙,墙内设厨房,等武馆和私塾都办起来了,请两个厨娘来做饭,家离这儿远的学生和学徒就在这儿用饭。”韩乙比划着说。
“听你的。”丹穗雀跃地点头,她迫不及待地问:“多久能完工?”
“争取两个月内完工,潮州的夏天能把人晒得脱几层皮,泥瓦匠在夏天不愿意干活儿。”
“两个月?我琢磨琢磨,我要想法子在两个月内弄些学生来我的私塾念书。”丹穗拧着眉头说,她是个女人,没有功名在身,办私塾招生估计有些难。
“我能在这儿展露我过目不忘的本领吗?”她问。
韩乙没来得及回答,他听到前院有人喊他。
“我在后院。”他应一声,低头跟丹穗说:“是老杜来了。你的本事先藏着,等地盘踩熟了再看情况。”
话落,老杜夫妻俩的身影走到眼前,这对夫妻就是韩乙曾跟丹穗说过的,他们的独女被采花贼害了,一年前捡了个女婴在膝下养着。
“青川哥,红英嫂,你俩怎么来了?”韩乙问一句,他揽着丹穗介绍说:“这是我媳妇,叫丹穗。”
“青川哥,红英嫂。”丹穗跟着叫人,她歉意地说:“我们冒然到潮州来,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我不懂潮州话,人生地不熟的,这几天没敢外出,也就没去拜访你们。”
红英嫂摆摆手,“孩子,你男人对我们来说不是外人,能帮上他我跟老杜都高兴,你别说客气话。”
“宅子还没收拾吧?我跟你嫂子来给你们帮忙。”杜青川跟韩乙说。
“我刚刚还在跟丹穗说,打算明天去找你,让你帮我请几个泥瓦工,帮我把宅子拾掇拾掇。”韩乙说。
“行,我晚上回去就给你找人。”杜青川看一圈,问:“跟你一起搬来的那几个兄弟呢?在后边收拾荒地?我嘱咐你个事,以后再来这边,你们兄弟几个一起,都带上武器,防着我说的那家人来找事。”
“你跟我说说那家人的情况。”韩乙说。
“没什么好说的,那就是一家地痞,兄弟九个,十来年前穷得要饭,连裤子都没得穿。有一年我们这儿来了几艘船,他们兄弟九个当脚夫跟船走了,两年后回来就发财了。我们都猜他们是在北方战场上发的财,他们不是跟胡虏混一起,就是胡虏破城后他们跟在后面溜进去拿死人的钱财。他们回来后就买地盖房,还弄几个赌场,搜罗一帮地痞当打手要账,之后看上刘地主手里的地,就引他儿子上赌桌,分文不出把这十顷地弄到手了。”杜青川厌恶地说,“姓王的兄弟九个都不是好东西,你们买下这个宅子他们肯定要来找事,不过你们是硬茬子,他们弄不过你们,你们也不用怕。”
丹穗若有所思地垂下眼。
“我这儿有五个人,都是从战场上下来的,杀的人比他们杀的鸡还多,的确不怵他们。”韩乙说。
“不怕他们来找事,就怕他们不来。青川大哥,你能不能替我们宣扬一下,故意放出风声说我们这些外地人不怕姓王的地痞,激得他们下不来台,免得他们在韩乙这儿吃一回亏就收手了。”丹穗开口,她坏笑道:“我们打算开个武馆,正愁打不出名声收不到学徒。”
杜青川拊掌笑了,“行,你们就在这儿等着吧,不出两天,保准有人上门找事。”
他领了事,当即就跟红英嫂回去了。
丹穗和韩乙锁上门去屋后的荒地,曲丁庆和孙大成他们都在荒地上转悠,二人到的时候,他们刚划分好地盘,正商量着要找牙保介绍四班会盖房的泥瓦匠。
韩乙把杜青川的话和他的打算告诉他们,一行人二话不说立马回客栈,几家人从客栈退房,当即搬到韩乙和丹穗的宅子里,连夜把粮仓打扫干净,卸下门板铺地上当床,直接就住下了。
……
第二天,杜青川带来两个工头,他跟韩乙介绍说:“他们两个是我的族叔和族侄,都不是奸滑的人,手艺也不错,你这宅子里的活儿都交给他们,买砖买瓦也让他们去买,免得被宰。”
说罢,杜青川又跟两个工头说:“这就是韩乙韩大侠,当年茹姐儿的事多亏了他,没有他,我跟红英拼上两条命也没法给茹姐儿报仇。”
“青川哥,以前的事就别提了。”韩乙不忍心,杜青川是老来得女,他跟红英嫂就一个女儿,女儿长到十五岁被采花贼害了,夫妻俩一夜老了十岁。近四十岁的人,看着有五十岁,能当外祖的年纪,还养着一个四岁的小女儿,怎么不可怜。
“二叔你放心,韩大侠的事就是我们的事,我们一定把他的宅子收拾好。”杜瓦匠拍着胸脯担保。
“兄弟……我们不论辈分啊,我喊你二叔喊大哥,喊你也喊兄弟,我们年岁估计差不多。是这样,我们四家在屋后的荒地要建四座小院,你看这个活儿你们能不能揽过去?你们找人来盖房,我们把工钱给你们,工钱怎么发放我们不插手。”曲丁庆上前问。
“行。那我们今儿就去看看,怎么盖,盖多大,你们跟我们说说,我们今天弄明白,以后不要你们再操心。”杜瓦匠高兴地答应。
“你跟他们去,我留在这儿。”另一个年长的匠人开口,他跟韩乙说:“我是青川的堂叔,辈分大,比他还小两岁。我占个便宜,你也喊我叔。”
“杜叔,我这宅子就交给你了。”韩乙上前一步,领对方去看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