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第2页)
手上沾了点玉脂一样的膏药,指间轻点着苏旎脸颊上的伤处。
“没了爹你还能没了骨气不成?丧气相要给谁看?”
这膏药的香气将苏旎的神思拽了回来,“红花,没药……冰片?还有些什么?”
玉卿见她视线就没离开过手中小瓶,顺势将小瓶塞进了她手中,“拿着好好把玩,每日净面就抹一点,管保你两日就水嫩嫩的。”
“这可是西域来的好东西,不同于我们这处的膏药,乃是羊脂做成,外头你纵有通天的本事也寻不着。”
说着就坐了下来,翘起二郎腿,端起茶杯浅啜了一口。
“玉卿姐姐…今年当十九了吧?”
苏旎垂着眼睫,白瓷杯中茶汤清亮,微微冒着的香气蒸腾,很是波澜不惊地丢出了这句话。
玉卿闻言轻嗤一声,立时就将茶盏重重地搁到了小桌上,茶盏浅碟磕碰出激烈,清脆的响声。
“怎么着?”
苏旎抬眼定定地看着她,梳得高高的瑶台髻露出她饱满的额头,一双凤眼此刻因薄怒而瞪得圆满,小巧白皙的下巴让她不论如何修饰自己总会带了些许稚气。
苏旎抿了抿唇,声量却小了很多,“不知玉卿姐姐可有为自己将来打算?”
玉卿的脸色未变,眼神却带了审视,上下看了看苏旎。
先前的气场似完全变了个人一般,浑身的寒意凌然,站起身来缓步踱去窗边摆弄那几株晨间里婢女新摘的桃枝。
房中静了静,只余玉卿动作间长袖摆动的细小窸窣声。
“你本家姓苏,年十六,赶集村人,自幼擅刺绣,幼时母亲跟人跑了,年节里又没了爹爹。”
玉卿垂着眸,嘴角噙着一丝嘲讽,“眼下你自保还需人帮衬,要知道我有何打算作甚?”
苏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很是沁人心脾的茶香,是山里的野茶绝比不了的味道,顿时觉得咽下去的茶如同生饮了钱银一样奢侈,咂摸了下嘴,有些心疼。
玉卿知道这些,她倒是不意外。
好歹人家也是在这风月场上濡染许久,消息面儿自是广的。何况长久往来的绣活儿卖家,不能是盲目挑的,除却绣的好,人也得是清清白白,早就是打听清楚了的。
侧目瞧了瞧苏旎这浑身上下的穷酸样子,玉卿冷笑一声,咔擦一声剪断了桃枝上瞧着不顺眼的一根岔开的枝叶。
“你还是管好自己吧,一会儿柳妈妈要过来坐坐。你要是愿意呀,我就亲自引荐了你,在这楼里吃住,以你身段姿色,自也不会太差。
只有一条,进了这销魂窟的,都不是良家。将来是个什么打算,你可想明白了。”
她是嘴毒的,要是换个其他姑娘,听着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怕不得气哭了。
苏旎一听,愣了一愣,思量玉卿应是误会自己意思了。
立刻放下茶杯,站起身板板正正,学着男子,双手抱拳执了一礼道:“玉卿姐姐,不是那样的。你……你或可嫁于我。”
此言一出,堪比惊世骇俗。
玉卿脸色震惊,手中的剪子就掉落在了台面上,咣当一声,将那红漆砸了个小坑。
玉卿瞧着苏旎那一身不伦不类的架势,明明是朵娇俏窈窕的出水芙蓉,却硬生生地抱拳执了礼,鹅蛋尖的脸,一双盈盈妙目看向她时一片坦然。
乍看过去,她瞥眼竟觉得,这独一份的落落大方,倒也可算得上不输于男子的。
苏旎身材修长,不论在现代还是此时,在姑娘中都算是高挑的。玉卿却是地地道道的南方人,如何被人牙子辗转,隔山隔水地卖到此处的,她不说自也没人去问。
与苏旎站在一处,玉卿个子小巧白皙,正是到苏旎下巴,人又是自幼习的琵琶和悦人之道,别说手无缚鸡之力,正是一身娇弱不堪扶的模样。
“我……我可以扮作男人,以我的个头应是不难,而且我还在长身体。只是还需、还需玉卿姐姐帮忙妆扮。”
苏旎揣度着玉卿脸色,直白地说出心中想法。她也知道此事但凡跟这世间任何人说起,怕只会起了反效果,可唯独在这里,或许会有转机。
玉卿能在这处挣扎生存到十九,必不是个拘泥于世俗之人。
且她既擅弹琵琶,还擅妆容,虽是以扮美为主,可苏旎见过她的用具,比之现代有过之而无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