示好(第1页)
宋宅中,如今只余宋淮的父母住在主院,东院则是她与宋淮的住处。
宋家虽不如魏国公府那般门第显赫,却也因宋淮的才名和皇帝赐封侍御史的荣耀而显得体面非常。虽有皇上赐下的宅邸,宋淮却并未搬出,只因他是独子,父母年迈,这份孝心让一家人仍住在这并不算狭小的宅院中,平日里倒也一派和乐融融。
宋淮的父母性情温和,与裴涧涧相处得颇为融洽。宋父虽面色严厉,不苟言笑,却并非刻板苛责之人。裴涧涧初时还有几分拘谨,随着时日久了,也渐渐感受到宋父的慈爱。
宋母更是温婉端庄,带着一股大家闺秀的典雅气韵。虽因体弱多病不常外出,却始终保持着一份清雅之趣。她精于刺绣,尤其擅长绣小动物,几笔针线便能勾勒出活灵活现的雀鸟松鼠,绣制的绢扇、香囊皆为珍品。裴涧涧虽自觉文墨不通、女红粗浅,但宋母却从不苛责,甚至对她的活泼性子颇为欣赏。
“女孩子精于枪法也不算错,倒别具一番英气。”宋母笑着夸她,常让丫鬟送来自绣的新衣裳和香囊。裴涧涧看着那针脚密密匀匀的手工,总觉得心头一阵暖意涌上。
新婚的紧张氛围渐渐散去,裴涧涧与宋淮的相处也变得自然许多。宋淮虽不多言,但行事有分寸,偶尔也会展露出的细微温情,让她宽心不少。
然而,裴涧涧发现宋淮似乎与外祖家并不亲近,反倒是与一位名叫钟颜的人往来密切。
听府里小厮说,钟颜是宋淮的同窗,如今同在朝中为官。
钟颜?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思忖着,宋淮是否愿意为了她和魏国公府的前程,主动靠近她的家族?自己当初嫁给他是否过于冲动?
天启二十二年,朝堂风云突变。老皇帝驾崩,新帝登基,改元元和。
新皇登基之初便雷霆手段,严查官吏,接连两年举行科举考试,引得朝中世家人人自危,行事愈发谨慎低调。
魏国公府素来秉持忠君爱国的家训,这两年虽风平浪静,但小心翼翼的气氛却无时无刻不在。
裴涧涧倒是自在,每日练剑舞枪、读话本,偶尔还溜出府去与哥哥裴子文听曲儿、喝茶,日子过得好不快活。
然而,这种“快活”终究难免栽了跟头。
昨日她正偷溜去茶楼赏曲,却恰好撞上刚办完差事回府的宋淮。那人面上不动声色,回到府中却叫管家送来账簿,说是宋母年事已高,她该学着操持中馈。裴涧涧自知理亏,虽心中不服,却也只得乖乖接过。
这日,天清气朗,荷花盛放,后院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清香。
裴涧涧独自坐在池边凉亭,手中捧着账簿,却是心不在焉。细软的凉风拂过,吹得她昏昏欲睡,手中的簿子一晃,险些掉进池中。
四下无人,她百无聊赖地拾起一颗石子,随手往水中掷去。
“噗通”一声,水花四溅,平静的池面荡起涟漪。
裴涧涧正百无聊赖地掷着石子,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着少女喘息未平的呼喊声。
“小姐,不得了!不得了!姑爷正与人私会呢,您快去阻止他!”阮青气喘吁吁地闯入,语无伦次地喊着。
裴涧涧捏着手中石子,蹙起眉头,满脸的不信:“胡说八道!他怎会如此?”
阮青急得跺脚,恨铁不成钢地嚷道:“小姐!府里上下皆在传,奴婢怎敢妄言?您快去瞧瞧,迟了只怕来不及了!”
裴涧涧心生疑惑,却见阮青满面慌张,不由后知后觉地问:“那你可知他现在在哪?”
“奴婢不甚清楚,只听人说在钟颜钟大人家中。”阮青略显犹豫地答道,又补充了一句,“钟大人有一未嫁之妹,与姑爷交情甚笃。”
这话犹如平地惊雷,裴涧涧脑中嗡嗡作响。钟颜家中,她自然听闻宋淮常去,却从未起疑。难道……他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一股无名火涌上心头,她不假思索,直奔马厩。怒气填膺间,只觉此事非得亲眼证实不可,什么“芝兰玉树”,感情不过是个无情无义的色胚!
她翻身上马,直奔钟府,心头怒火炽热,马蹄飞扬。
临近钟府时,怒气渐消,迟疑却悄然生出:钟颜虽与宋淮交好,却岂会轻易将妹妹嫁作妾室?宋淮并非轻浮之人……或许,是她多虑了?
这一念闪过,她却摇摇头,已然到了此地,岂能就此退缩?
下马后牵着缰绳缓步前行,便见钟府门前停着一辆马车,车夫赫然是宋淮的小厮祁安。
祁安见到她,忙与车中人低声言语,片刻后,宋淮探出头来,眉头微蹙,语气冷淡:“你来钟府作甚?”
裴涧涧抿了抿唇,满腔酸意涌上心头,语气亦不善:“若我不来,明日宋府多出一位‘妹妹’,岂非太迟?”
宋淮面色冷峻,眸中闪过一抹不解,随即沉声问:“阮青呢?为何不见她随你?”
“她未同我来,我自己便够了。”裴涧涧瞪着他,语气更为犀利,“你常来钟府,莫不是在此私会他人?”
宋淮未答,眉宇间却隐隐笼上怒意。
他定定地看着她,语气低沉:“裴涧涧,你竟独自骑马穿行闹市?谁给你的胆子?难道不知我大熙律法,闹市纵马者轻则罚银,重则入刑!”
这话直如冷水泼面,将她一腔怒火浇得七零八落。她怔住,方才一路风驰电掣,早已忘记是否途经东市,难道真要因此吃罪?
许是见她面色发白,宋淮冷冷一哼,裴涧涧不甘心,却又无从反驳,只得咬牙登上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