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棺旧梦(第3页)
棺中飘出点点星芒,温柔地萦绕在他周身,恍若故人指尖抚过眉梢。
“原来如此。。。。。。”他望着掌心荧光低笑,眼尾泪水潸然而下,“你竟在此等了我十五年。”
沉默片刻,又是幽幽长叹一声:“罢了。。。。。。鬼王借我的时辰也该到了。”
话音戛然而止,国师半透明的身影探向玉棺,却只捞到满手空茫。他望着逐渐虚化的指尖苦笑:“原来我乃黄泉客,终究触不到阳间人。”
荆云涧淡声道:“国师,你应当知晓,与那位鬼界之主签下契约借来阳寿,代价定然不菲。”
传闻鬼界与人世之间隔着忘川,人死后魂灵在忘川中没入轮回,唯有执念深重之魂可渡。
忘川尽头,有一归墟,那里住着鬼界之主。
若有亡魂不愿离去,需以魂灵为押,与鬼王缔下契约,换来阳寿与法力了却心愿。
代价却是魂灵被鬼王吞噬,彻底湮灭,永不能重回世间。
“值得吗?”重妩凝视着他,忍不住疑惑道,“为了报仇,为了已死之人,让自己魂飞魄散,值得吗?”
国师残存的手掌仍虚虚笼在温荃面庞上方,像要为她遮挡并不存在的风雪。
“小仙子,”他眼底有柔和的水雾,温声道,“若有朝一日,你也遇见甘愿为之献出一切的人,就明白了。”
重妩心头蓦地一跳。
那人的身影已淡如薄烟,却仍固执地伸手拢住棺中飘来的光尘。她冲上前揪住他衣袖,布料却如烟霭般从指缝流走:“喂,你先别走啊!钥匙呢?关着太子的笼子怎么开?”
国师恍若未闻。
他怔怔望着掌心一捧荧光,安然地阖上双眼。
重妩见他不答,又想起一事,大声道:“国师!十五年前那些枫丘怨灵,当真被你镇压在皇陵之下了吗!”
国师将要涣散的眼眸中映着她的身影,忽得浅浅弯起唇角。
“不,”他微笑,身形渐渐碎成漫天萤火,“早在十五年前,我便将他们超度了。”
重妩惊愕道:“那方才那些怨气。。。。。。”
“谢锐以为用龙气镇压怨灵就能高枕无忧,却不知他罪孽缠身,天道早已不认他这人界帝王,”国师道,“他恐惧那些被他害死的亡魂。那些怨气,不过是他的心魔。”
“这些年来的苟延残喘,全然是他作茧自缚。”
未尽之言消散在风里,玉棺上坠下一物,“当啷”落地。
重妩俯身拾起,见是那枚银制的长命锁。银锁内侧歪歪扭扭刻着“平安”二字,边角处还留着孩童啃咬的牙印。
她指腹缓缓摩挲着锁身,忽得摸到一处锁芯暗格。“咔哒”轻响,一枚青铜钥匙落在她手心。
眼前忽有光晕萦绕。
国师消散处升起点点荧光,在空中凝成模糊人影。仿佛要追随他离去一般,女子的幻影自玉棺中飘出,绣鞋踏过满地荧光,伸手接住一片虚无的飞灰。
“谢郎。”她笑着对虚空伸出手,腕间银铃轻响一如当年,“回家吧。”
荧光倏地炸开,化作万千流萤扑向穹顶。芙媱抬手接住一点星芒,嗤道:“那位鬼王倒真是风雅,送魂还搞这些花架子。”
殷穆凑过来盯着她掌心:“这是什么啊?”
“忘川萤。”荆云涧收剑入鞘,“引魂归墟的使者。”
重妩抬眼,望着漫天流萤,忽然眨眨眼,伸手拽了拽荆云涧的衣袖:“师兄你看!”
朦胧光晕中,隐约可见两道执手而立的虚影。男子浅笑着弯腰为妻子簪上落梅,身旁女子提着莲花灯去够他指尖。
长风掠过,恍惚间传来少年意气风发的笑声:“阿荃,等这仗打完,咱们带孩儿去江南看莲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