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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疑惑地盯着对方。
“小的还有事,该回宫了。”
江望榆没必要为难对方,看了一眼再次落锁的院门,转身回家。
而那名内侍见她离开,当即松了口气,迅速回宫,找到曹平,详细禀告之前的小插曲。
曹平不敢迟疑,匆匆走进寝殿,耐心等到天子换好衣裳,连忙说:“陛下,江灵台去了您在外面买的宅邸,应该是去寻您。”
贺枢的手一顿。
他闭了闭眼,轻轻抚平衣领褶皱,走出万寿宫。
候在殿外的金吾卫躬身行礼,护送天子出宫,前往韦府。
虽已获罪,韦谦彦并没有被押入刑部大牢,而是关押在韦家。
贺枢缓步走进书房。
尚未抄没家产,书房布置依旧华丽贵气,一应物件精雕细琢,价值连城。
如意祥云纹的紫檀木书案后,坐着一位老人,穿了件蓝灰色交领直身,发须雪白,脸上皱纹纵横,听见声音,缓缓睁开眼睛,目光涣散,再无以前的精气神,苍老无力。
贺枢双手交叠,微微弯腰,行了一个学生见夫子的礼,声音淡淡:“少傅。”
第80章第八十章“朕不想赶尽杀绝。”……
韦谦彦愣在原位。
眼前的年轻人一袭黑底金边长袍,身形颀长,站着的时候,腰背挺得笔直,任谁都挑不出丝毫错漏的礼仪。
他的神情平静,目光平和,眼瞳深处冷静沉着。
穿过经年的时光,韦谦彦看到的是十三年前的那个男孩。
一袭太子常服,身量尚小,丝毫不差地行学生礼,一张小脸绷得紧紧的,声音稚嫩:“少傅。”
两声少傅一瞬交错,韦谦彦哑声开口:“臣辜负先帝重托,实在担不起陛下这一声少傅。”
贺枢没有说话,看着对面的老人。
“陛下看到臣的奏章,愿意再来看臣的最后一面,是老臣之幸。”
韦谦彦双手撑在椅子扶手,胳膊打颤,刚刚起来些许,手臂力气一松,霎时坐回原位,跌靠在椅背,发出一声重响。
“老臣失仪,万请陛下恕罪。”韦谦彦大口喘气,对上天子冷漠的目光,扯起嘴角,“陛下,郑仁远老家的族人侵占百姓良田千亩一事,陛下是否知晓?”
“知道。”贺枢漫不经心地开口,“侵占良田,肆意伤人,收受商人银钱,郑仁远还算爱惜羽毛,写信责骂族人,叫他们归还良田,还叫当地知府严厉处罚,那些银子也还回去了。”
他瞥了一眼老人,“朕比你更早知道这些事情,至少郑仁远现在还算听话,暂时不敢随意插手朕的决定,更不敢忤逆朕。”
“是吗?”韦谦彦低声呢喃,略微坐直身子,“老臣斗胆问一句,陛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决定罢免老臣?”
“六年前。”贺枢轻轻一笑,“嗯,就是母亲病重的那段时日,你意识到失去太后的制衡,你将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辅,不过那时候只是起了这样的念头,仅能力而言,你确实比郑仁远强一些,可你后面越来越膨胀,确实不能再留了。”
沉默许久,韦谦彦忽然放声大笑,整个书房回荡老人沙哑苍老的笑声。
半晌后,他终于停下来,伸手抹掉眼角的泪,“竟然是这样,难怪我选任那些人这么快就被顶替了。”
“有几个还算有用,可以多留用一段时日。”
“陛下,那位江姑娘……”
最后三个字的声音刚刚落下,一直神情平静的天子目光瞬间冰冷锐利,语气凛冽,暗含风雪:“你想做什么?”
“没有。”韦谦彦哑然,“老臣已经沦落到这个地步了,哪里还能做什么,陛下未免太高看臣了。”
“那可未必。”贺枢冷漠打量老人,“朕不想赶尽杀绝。”
韦谦彦看着天子,喃喃自语:“难怪,陛下判了文儿绞刑,早知今日,我当初就该拦着他……”
“这与她无关,是你那个儿子手上沾染了太多人命。”贺枢冷漠审视对方,“朕原本是打算明年再罢免你的,可惜,你们偏偏要动她。”
韦谦彦双手撑住面前的书案,用尽全身力气,佝偻着腰,步履蹒跚,走到天子面前,缓缓跪下。
“四郎是个好孩子,干干净净,搬出去后,一直都不肯跟家里和解,陛下愿意放过他,让韦家留下仅有的一条血脉,还愿意准许四郎暗中收留五娘,老臣叩谢陛下隆恩。”
韦谦彦弯腰,恭恭敬敬地跪拜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