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第3页)
江骋显然也想过这个问题,没有那么多忌讳,“我在攻上郡之时,朔方可能被雪域趁机而入,但军师,雪域人善攻不善守,朔方军事重镇,若被雪域人如在辽东那样屠戮一遍,而鸿羽再夺回其地,不是更易于后续治理吗?”
他话是问句,实际上没有丝毫的征询之意,更像是在反问,你一个军师,只站在这第一层想事情吗?
崔语愣了一下,再看朔方郡的位置时,停顿片刻。
当初北上时,攻打郡县的路线是定襄云中五原,其实没必要这样齐整地打,因为云中可以西渡直插朔方,之所以要把三郡都拿在手中,怕不是江骋在北上之初就已经想好了这策略。
因为三郡在手,朔方被雪域夺下,这是孤军深入,很容易再打回来的!
崔语深吸一口气,声音略低哑了些,低头承认道:“少将军,是我的错,我没有想过……没有想过那么多。”
江骋黑眸如水,沉冷下来的时候更似冰,但语气略微柔和了些,说道:“罢了,是我不曾将打算与你说,现在开诚布公,军师可有计助我?”
“朔方之地,北方重镇,历来以黄河运输物资,一旦后勤断绝……”崔语娴熟地分析着朔方,他终究是世族精心培养的人才,比江骋这样的将门更多一些细腻,能给江骋补充许多思路,但崔语说着说着,他自己的思绪却不知飘到了哪里。
这两年不知哪里冒出些方士术师,称未来天下无明主,唯有霸王与暴君相争,江东那边争霸王也是因此而来。谁都愿意自家是名头更好听的霸王,至少不会从名号就听得出残暴,连杨裳最近也在斟酌王号了,可崔语觉得,大约方士口中所言之暴君,正在他身侧。
今日是纵放雪域,明日呢?屠城灭镇?
他忽然有些想阿兄了,不知他在哪里,殊堂兄又在哪里?他是不是走了一步很错的棋?
高密城中,呼兰霍兰人在魂不在,一只手捂着脸颊,很沉默地在听江东使者开的条件,旁边王宣很自觉地坐在身侧,以军师的身份反过来帮他分析江东这边的条件。
江东使者倒也不是外人,陆行的亲弟弟陆因,大约陆家人都有些口才,他滔滔不绝说了一大堆条件,中心思想两个:别杀,粮有。
江东这边是真不把粮食当回事的,年年丰产,只有多的没有少的,如今更是不用给魏朝交粮税了,但丹阳兵这事不好弄,因为人家丹阳那边咋就那么听话愿意把子弟白送?这里头权衡左右要花的工夫太多了,其实跟他们要吴郡兵反而更容易些,自家郡内更好打交道。
呼兰霍兰不吭声,打从那日林一离开前亲过他的脸颊,他就……没有洗过脸,整天一只手捂着那儿,不像是被自家女人亲了,反而像是被什么猛禽啄掉一块肉,成天就是个捂着。
倘若不熟悉他的人路过,随口客气一句:咋啦将军,脸上伤着了?
那完蛋了,一时三刻走不掉,要听这位不善言辞的戎人将军连讲三遍他是怎么被亲的,讲完,他略微下垂的眉眼会很期待地看着你,你就不得不恭维他几句,总不过是将军真福气,多受女人疼啊!
甄及有个话没好意思说,他以为林老大早就把这壮士拉屋里干过不知道多少回了呢,结果看这被亲了一下就魂飞天外的样子,他就明白了,大概率除了这个亲吻,就没啥别的事了,要不然也不能不值钱成这样啊。
江东使者陆因被这窒息的沉默气氛给弄得口条再顺也说不下去了,脸上笑容略微僵硬,看了看呼兰霍兰,犹豫了一下,很客气地在王宣惊恐摆手的姿态下问出了那句:“呼兰将军,为何一直捂着脸,可是脸痛吗?”
呼兰霍兰霍然抬起了头,一双神目几乎带电光,悠扬动听的声音今天第一次响了起来。
“嗯?你怎么知道的?”
陆因茫然,我知道什么了?知道你脸痛么?这不是很特么的明显吗?
第134章
对于外人,呼兰霍兰还是比较矜持,只讲了一遍他被亲的故事,但仍然听得陆因一脸懵逼,因为信息条件不对等,他这边是不知道林一的,大致上知道夺胶东的是一伙匪徒,匪首白小娘,帐下有一神力无敌将军,是个戎人。
陆行这边的信息也是这个,世族的脑子里几乎给这一拨胶东匪徒定了等式:民成匪,匪占城,至于什么世家公子骗婚杀人,那都不叫事儿。总之这样一支匪军能占下胶东,只能说明胶东就是菜鸡嘛,看我江东王过去一脚飞铲……铲到铁板。
时至今日,看着这戎人将军干巴巴讲着他被白小娘(应该是)亲过脸,陆因还是心里鬼火冒,就这?就这一伙上下尊卑不分,女人以色御下的匪贼,就把浩浩荡荡过万的江东联盟军给打成狗了?
最可气的是,和他坐地掰扯条件的军师还是王宣,他哥对王军师有多礼遇,连他这个做弟弟的都嫉妒,结果现在坐在这里和他锱铢必较起来。
当然,商谈价格时,陆因做不了什么主,江东派了十几家使者来,都在他身后听着呢。
王宣一点都不尴尬,呼兰霍兰不吭声,那谈价的事只能他自己上,身边还跟着一个放屁添风的甄及,算可有可无了。
“我听说江东人一贯喜欢丑话说在前头,那在下也就先说些丑话。”王宣沉声道:“江东联盟,一盘散沙,指望六郡十三家为陆行掏多少真金白银不现实,陆行本身折价十万石粮,这钱陆家出得起,各家愿意贴补些也成。”
江东使者们脸色上都没什么变化,不过陆因是松了一口气的,陆家确实出得起,作为吴郡大族,陆家每年存粮数额虽然没有对他公开,但族内需要养活的人口数目是摆在明面上的,加上今年就快秋收,哪怕掏空粮库也得把陆行这个目前的话事人赎买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