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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长乐也不怪他,镜无妄此人能混成一品司正,必不是等闲之辈。既然有心要问清楚来龙去脉,凭程不思的聪明程度,瞒不住一点。
“镜大人让我在此等候二位,送神医姑娘上去。”
“走吧。”
原来一个时辰前,镜无妄带两个罪徒来赔礼,就让程不思负责在此处准备包厢。镜司掏钱,豫章食府留出最顶层的一处雅间,本想着方便大家眺望珀穹湖,能直抒胸臆——谁料长乐的轮椅并不能上楼。
可镜无妄依旧和众人去了那顶楼,意思很明确了。
让长乐自己走上去。
长乐奇怪的是师父他老人家,怎会没考虑到此事,也同意了要坐那顶楼包厢
豫章食府共三层楼,每层之间梯子不高,约莫七八阶,走上一层楼要环柱绕一节,再上另一层。
程不思人高马大*,蹲在楼梯前,站成一个大马扎,似乎要背她。
贺兰澈怎肯,他皱眉抢拦下,程不思突然明了,一拍脑门,捂嘴偷笑,往旁退去。
“你放心,我背上很稳的。”
少年邀请她,春风拂过楼前花。
长乐想:那就偏不让镜无妄如意。
她软塌塌倒在贺兰澈背上,他结结实实反手搂住。程不思单手拎起那只木轮椅,轻咳嗽一声,三步并作两步跨上台阶,将他二人剩在楼下。
有堂倌引路,有酒客瞩目,有孩童探头。长乐不知自己脸红了没,只有微微的热,她垂着的头发扫过贺兰澈的脸,怕挡他眼前路,伸手为他搂开了。
“你好轻,长乐神医。”贺兰澈侧头喃语。
“……不守男德。”长乐知道他是故意的,耳畔回敬。
贺兰澈笑得很开心,只遗憾这楼不高,梯数太少,不够走,等他将她好生生地放在三楼走廊口之前,最后说了一声:“如何不守,你我不过是病人家属与医师的关系罢了。”
他微微倾身,将最后一句字音咬得格外重。
这一下,长乐彻底感觉脸上发热,情不自禁捶他胸口。
两人的打闹被程不思的一声“唉哟”打破,他放下轮椅,自己颠颠儿下楼了,九尺之身过楼处还要弓背。
长乐看见眼前厢房,才重新凝神。
进厢房前,雕花木门内设有栅屏风,照旧摆了盏兰花,一道遮住内室中的宽阔。内室中设一张大圆桌,众人围坐,正在喝花茶。
镜无妄面门而坐正中主位,拈须摇头,药王位其东侧,再东则是晋江书局的管三。季临渊位其西向首席,季临安再西,乌席雪设座副宾席,此时却站在一旁。
长乐能听见他们依稀在聊什么,聊得热络,伸手拦下正要进去的贺兰澈,选择先驻足。
季临渊之声,似在恭维:“镜大人位极人臣,超一品官,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受圣上殊宠,权柄远超常规。仅向圣上一人述职,行踪言行不载于《百官起居注》;又执天地鉴心镜可径自出入朝廷各衙署;三则,可调动六部印信先行处置;最关键者……”
镜无妄:“哈哈哈——这种撑场面的话,以后就不要再提了。”
还是镜无妄:“是孙兄深谙制衡之道,知道如今宫中太医院上下多为先药王徒孙,药王谷于朝野举足轻重。若惹怒了孙兄,大不了收拾包裹拂袖归隐,闭门谢客,谁能拿捏你们?因此,陛下三番五次催促我,务必办成。”
长乐正在细想,他要办成什么事时,贺兰澈却说了一句:“你有没有觉得,乌大人,与你长有三分相似。”
长乐顺着他的手指处看去,乌席雪已新换了身锦绣衣袍,还比方才请罪时多环了一头玉冠矜带,那三品照戒使的范儿又起来了,却在镜无妄面前如温驯良鹿,甘愿为人布菜,甚至为之前剑拔弩张的季临渊涤盏冲茶。
“你若不曾易容改妆,与她同穿一身圆领官袍,篦发戴冠,一定更像。”
“别胡乱攀扯。”
长乐却忍不住地抬眼凝望,她与她眼睛不像,但那腮颌确实恍似八分。
这位女官大人,此时笑意晏晏,指尖如玉轻托瓷盏,举止大方,一看便知常年受宫闱教养。但她广袖翻飞不见拖沓,起行止坐自带雷厉风行,一看又是内力深厚,武艺高强之人。
“乌大人是长于禁掖的金枝玉叶,常年于外奔波,处理镜司公务,又沾染了江湖儿女的飒爽英气。”
长乐真心称赞道。
贺兰澈却误解为:她以为自己瞩目别的女子了,这是真不守男德!
他急忙辩解道:“我可不止瞧她,我瞧所有人!镜大人也有细节之处,你发现没?”
长乐以为他会说出什么了不得的发现,结果却是:“镜大人装束,一派疏朗风骨,可是襟袖窄短无置物之处,他若出门,无暗兜夹层,又不佩戴香囊荷包,会将家中钥匙揣在哪里呢?我同你打个赌,他一定没有地方装手帕,待会儿饭后擦油必找小二拿巾子。”
长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