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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兰澈:“什么动静?”
长乐嘴角浮出一抹邪笑:“在练梢子棍,走,咱们去看看。”
留守义诊堂的十几名医师,青衣黄衣的,此刻都聚集在堂中院辟出的空地上,站得有些拥挤。
想必是昨晚通知得突然,好些医师的梢子棍根本就没找到,有人只能用木枝替代。
有的师兄兴致勃勃,有的师姐则意兴阑珊。辛夷师兄已经在首排站立,正在带练。
吊着手臂的药王则在空地远方的亭子中坐着喝药汤,时不时往那边扫一眼。
长乐的木轮椅刚一出现时,药王就注意到了,那身蓝衣锦袍浮光流影的公子正推着他那“虚弱”小徒弟往自己身边而来。
轮椅定下,贺兰澈弯腰拱手施礼:“晚辈贺兰澈见过药王前辈。”
药王点点头,见是他推着长乐,也不惊讶。昔日贺兰澈陪季二公子在谷中求医时,他们也算朝夕相处过,后来贺兰澈老是去缠着小徒弟,不过这小子行事光明磊落有分寸,心地也还算可以,药王只是暗睹,并不置喙。
长乐活得太苦了,有人能分分她的神也好。有人能让她生出除仇恨以外的其它念想,那更是再好不过。
“孩子们,过来坐。”
贺兰澈将长乐的轮椅稳稳架住,又去那荷塘边端根小凳子,挨坐在药王与长乐中间,加入寒暄。
“乐儿,昨晚施过针,今日感觉如何?”
长乐配合道:“师父神针,今日肺腑比昨日清畅更多了。”
这进度是报给贺兰澈听的。
“前辈,您这手……”
“哦,呵,来路着急,绊了一跤,小伤,只是我这一把老骨头,才包得严实些,不碍事,不碍事。”
药王有些尴尬,“到底是一把年纪啦,比不上你们年轻人好得快。”
“前辈不老,四十不惑,看着却像三十而立,风华正茂呢。”
“哦呵呵呵呵!”药王笑出一声鹅叫,“你忘了,咱们六年不见,我都快五十啦!”
贺兰澈一想,也笑,“是啊,那时晚辈还未及加冠,如今一晃眼六年,时间过得真快。”
药王反复打量贺兰澈,嵌玉丝绦,乌发高束,也夸赞道:“你今日打扮得很是精神,有朝气,甚好甚好。”
贺兰澈心中想着什么,就要忍不住说出来:“今日不是要见五镜司司正嘛,咱们要受他们赔礼,当然应该神气些。”
这话就更对药王的胃口,他又被贺兰澈逗出一声声爽朗大笑,引得那边练梢子棍的徒弟们纷纷侧目。药王看他们练得那叫一个群魔乱舞,于是清清嗓子,冲他们咆哮道:“还有三节,继续练。糜侯桃!别以为我没盯着你。”
糜侯桃师兄一幅睡眼朦胧,生无可恋的神色,带着怨气将手中两节梢子棍加速乱挥。
“前辈,晚辈不解,医师们并无内力,何故要苦练这棍法?”
“我们做医师的,虽说受人尊敬,却也难免遇到个别患者搅蛮。这些孩子将来出谷要自立门庭,练练棍法比不练要好,危急时刻能掏出来应付一二,也不枉费我一番苦心。何况,我请教过大觉寺高僧,又汇聚了五禽戏的招式,既强体魄,又御强敌,一举两得。”
看得出来药王对这梢子棍十分满意,他望向贺兰澈:“贺兰公子若有兴趣一学……”
“嗯……”贺兰澈婉*言推托道,“恕晚辈直言,晚辈观察他们所使的连枷,款式有些古朴,若前辈不嫌弃,我愿为药王谷改良一番,或许威力更猛。”
“怎会嫌弃!这棍子若能并联昭天楼奇门遁甲之术,那真是再好不过!”
药王开心至极,轻抚胡须,回他一份大礼:
“贺兰公子一家如今仍在邺城任守?我听说前些年,邺城主有意将爱女许配贺兰公子,你与其兄情义甚笃,亲上加亲,好事一桩。不知为何如今,你还孑然一身呢?”
贺兰澈痴迷长乐,已到天下无人不知的地步。他此时耳尖绯色,但却顿悟,很是感激药王——这些心意没有由头,他自然无法向长乐吐露,此刻药王看似打趣、多管闲事,实则是在帮他。
只听贺兰澈回道:“都是长辈间的玩笑话,季城主敬仰我家长辈,才待我如子侄,有了这些客套话。论身份,城主千金尊如北辰,贺兰澈却如萤火之微,她与我皆无意,当不得真。”
“况且……实不相瞒,晚辈心中已有明灯,她似是《千金集方》里的虞美人,看似处一时失意,孤标傲世,实则坚韧高洁,秽壤不染。晚辈一生能遇见此花,自然装不下别的花。”
药王实在欣赏他一身磊落光明,襟怀坦白,为他搭桥道:
“哦?公子竟熟读我家先师的《千金集方》,让我想想——先师载虞美人‘此草生郊野,花色秾丽,其白者似雪,其赤者如血。白者入药,能安魂魄,疗惊悸。如遇逝者之思,煎汤沐发,可解郁结……’后面怎么背的?长乐,为师想不起来了。”
“虚弱”版的长乐在旁边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觉得世界安稳,此时都快睡着了,不搭话。
他俩都习惯了不被搭理的感觉,药王憋笑又道:“昔日项王困于垓下,虞姬自刎,血溅野草,遂生此花。‘其色如美人啼血,其姿若舞袖凌风,故兼得刚柔之性。药用当辨其色,白花偏于安神,赤花偏于活血,然毒性随色加深,用者慎之。’
“贺兰公子只见花美,就不怕这花有毒?倘若将来,一腔真心如春水东流,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