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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气得不行,这几日都气得不行。
这恋爱脑的脑回路清奇,毫无底线,满心满眼只剩眼前女子的衣角。
他无计可施,实在无计可施。
长乐唇角那抹嘲弄转向了季临渊:“长公子现在瞧见了,看来容易耽于情爱的,也并非全是女子。”
可她却忽然转身,将沾着尘土的银针递到贺兰澈掌心,给他一些面子:“现在需要你,帮我擦擦干净。”
贺兰澈瞬间被哄好,耳根发红,脸颊滚烫,赧颜上头,整个人从头顶酥到头尾,心跳陡然间就失了控,像是要从嗓子眼中蹦出来,有个雀儿“咚咚”地在胸腔里撞来撞去。
他忽然想起爷爷说过的“磁石相吸”之理。这世间有些缘分,任谁也拆不散。
没有办法,就像发烧高热的人无法自行调节体温,有些爱意就是难抑,有的人就是命中注定。
活脱脱一个被勾了魂的呆雁。
……
长公子想起正事。再耽误下去,天就要亮了。
那些已经确诊“类天花”的病人,明早务必要转移到旧庙。尽管长乐好似没太当回事,但这事是他应承下来的。
他招呼训练有素的精御卫手起刀落,割干净后院的杂草。现今最棘手的还剩那尊“大佛”,若能处理好,今晚算是完成了十有八九。
当支绳被精御卫齐声喝号吊起,倒卧佛身缓缓扶正,伴随着它归位的动静,抖落长久积攒的尘灰,仿若沉睡多年的巨兽抖落一身的倦意。
震落尘埃,簌簌成团,紧接着如瀑布般倾洒,瞬间弥漫在整座寺中。众人纷纷后退,只能从朦胧尘雾中隐约瞧见彼此身影。
尘埃落定的刹那,殿内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叹:
“我勒个去——”
这是座前魏时期的小庙,踞于珀穹湖畔已逾百年。分不清尊的是哪尊佛,只能见两极立柱上的题字:“地狱叉叉,誓叉叉佛。”
叉叉是因为字被磨掉了。
在场,唯一懂些佛理的贺兰澈盯着漫漶不清的残字做完形填空——该是地藏菩萨。
“地狱未空,誓不成佛”是地藏菩萨的大愿,应该对得上。
地藏菩萨通常手持锡杖宝珠,只因锡杖可以震开地狱之门,宝珠能照亮黄泉黑暗,指引受苦众生得见光明,找到解脱之路。
前魏末年,兵戈纷乱,四处屠杀,民不聊生。眼前的地藏殿,应该是乱世百姓对往生的最后祈愿。
邺城季氏先祖曾以铁血护佑一方,而如今新朝已立,旧朝遗物渐被遗忘。
以至于如今,佛像剩残身,塑金镀层早被凿盗,菩萨原本护佑尘民的尊容如今被虫蚀得……斑驳滑稽。
很快笑的人便不敢笑了。
涉及前魏,季长公子自然要庄重起来。
他重新整装,抖擞鹤氅,灰头土脸却仍步伐坚定,以邺城大礼“拂云三叠揖”向菩萨行之,郑重跪拜,列整精御卫,随他三起三伏。
恭敬交礼后,季临渊才回头问长乐:“这尊佛像,如何安置?”
众人目光汇聚,都等长乐拿主意。
而她就这样静静站着,峙立佛前,直视佛容。
原本金光普渡的慈悲面目如今布满裂痕,好似饱经沧桑老者脸上那纵横交错的皱纹。
昔日庄严被岁月的利刃无情削去,断裂的佛臂垂落如枯枝,试图挽留曾经的完整,却只能在尘灰中,徒留遗憾。
方才她,不曾躲尘灰,不曾跪陈佛。
所以她现在身上全是灰,贺兰澈忍不住打水想帮她擦。
她却又忆起了多年前,那座深山里,半角断檐牙的佛寺。
半晌,长乐淡淡道:“也扔了吧。”
“啊?”
【作者有话说】
我靠刚刚丢了几百字存稿[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