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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濯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如同一颗闷雷,瞬间在人群中砸出一阵议论。
“旱魃要攻山?”
“为何掌门没有提前告诉我们?!”
“胡闹!”天梁喝道,“她旱魃说攻山就攻山?当我们太清宗是什么?!”
“女君自然是想做什么做什么,”温濯转了转剑,随口道,“应龙要是提前告诉了你们,你们不就全跑了?”
他轻蔑地笑了一声,随后扫了两眼那些被他断去半截舌头的修士,说:“剑身淬了毒,想要活命,就得三日内把整根舌头拔出来,请自便吧。”
留下这句,他又回头,面色温柔地摸了摸沉疏的头发,说道:“小满,走吧,想去哪里?”
含光剑载着二人,在众人纷乱的声音中升入半空。
沉疏牵着温濯的手,风吹开他额前的头发,耳珰轻轻晃动。
他低声说道:“师尊,我想先回天枢阁,我的东西还留在那儿,池辛和那只猫也在里面,不知道如今怎么样了。”
“好,你想在天枢阁休息几天也可以,”温濯点头,安抚道,“不会有人来打扰你的,放心。”
沉疏总觉得温濯说话怪怪的,可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去认真思考了。
他把自己的身体慢慢变小,顺着温濯的手臂爬上他的肩,最后踩了踩他的衣服,卷起尾巴,把自己裹住了。
维持人形的时候身体太痛了,变成狐妖,反而还好过一些。
如果能回家就好了。
沉疏把下巴搁在尾巴上,缓缓阖上眼。
他想带着师尊一起走。
温濯见沉疏不说话,就知道他心里受了太多委屈,眼眸更是晦暗涩苦。
他回望了一眼道场,那群人留在原地,手足无措地在争论旱魃攻山之事,像一群可笑的蚂蚁在原地乱转。
温濯在半空停了停,抬起手,整座太清山的主峰轰然降下一方结界,将太清宗的所有门众尽数困囿其中,连一道逃生的口子都没留下。
做完这些,温濯才御剑离开,一边小心翼翼把肩上的沉疏抱进怀里,轻柔地摸了摸他身上的软毛。
沉疏已经睡着了,他太累了,连睁开眼的力气都没有。
“小满,”温濯抱着小狐狸,脸和他靠在一起,哑声道,“师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温濯咽了咽喉咙,感受到胸腔里一阵强烈的心悸,黑色的浊雾像毒素一般侵染着他的血液,正缓缓爬向他痉挛不断的心脏。
这里有一道狰狞的刀口,哭泣着汩汩渗血。
温濯紧紧抱住沉疏,埋低了头。
第40章
沉疏这一觉睡了很久。
临到醒来的时候,他也不肯睁眼,混混沌沌地想起了从前的旧事,恍惚间像是又做了一场梦。
梦里是道观、石像、香客和烟。
沉疏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命很好的人。
他刚被爹娘扔掉的时候都不足月,放在雪里吹了两天竟还有力气哭,听老师父说,他第一次抱起自己,看见那双红色的眼睛,竟以为是什么神仙下凡投胎来了。
后来翻来覆去检查了一番,才发现这孩子就是单纯的福大命大罢了。
二月春寒,沉疏活下来了。
在襁褓里抱了两年,沉疏很快就长大了,他自小相貌就可爱得讨喜,观里的老师父也就不舍得关着他,由他乱跑。
沉疏喜欢香火的味道,得了闲就去道观偷看香客叩拜老祖宗。
观里的烟总是往上飘,他看着看着,就觉得自己也成了烟,直溜溜地往上飞,头挨到天花板上,再慢腾腾地散开来,像倒着下的雨。
可惜飞了不多时,师父的戒尺就打身上来。
沉疏惊恐醒来,才发现自己枕在门槛上睡了好一会儿,把香客全给拦住了,里面的出不去,外面的进不来,乱哄哄地围成了一团。
沉疏一抬眼,他们就笑嘻嘻地盯着自己看,好像是见到了什么可爱的小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