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第2页）

“他也死了？”小孩惊道，“哦，肯定是城南门的胖东子干的。他那个人啊，忒小心眼，什么仇都记，不报不罢休的。”

“你认识他？怎么会······”

“呵，何止是认识！”小孩道，“实话告诉你吧！两年前，我也还是个在城南门乞讨的乞丐，但我命好，遇上了我阿娘，也就是这栋宅子的二夫人。她看我可怜，长得和她死去的孩子有几分相像，就收养了我。用五两碎银把我从城南门带了。我当初还是乞丐的时候，那胖东子可没少欺负我！你看！”小孩伸出了自己的左手，捞起袖子给小乞娃看——一道狰狞丑陋的疤爬在上面。“这就是他干的！他这人啊！心可黑了！动不动就说人坏话，让他干爹弄死别人。”

“这样啊······”小乞娃也懂了，棘娃子两兄弟为什么会死了。大概就是小瘸子那几句不让他吃狗肉的话吧。

“你现在过得咋样？他们还在那个山洞里？”

“嗯。现在过得······很黑。每天晚上都是在惨叫声里度过的。同一间房里的人越来越少。他们要么断了手脚，要么没了耳眼舌。每天回去吃不上饭，只能挨打挨骂，不能反抗，不然被打的更惨······”

“什么鬼啊！！挨打挨骂还不能还手了！？我家的狗被打了都知道吠，就算咬不了人也知道跑，绝不会傻等着挨打，哪像这样啊！我当年都试着逃跑过，他们那些看门的人一到晚上就喝的个死醉，趁不注意就能溜。要不是我当时腿被打伤了，我早跑了！”

忽然，门内传来一个妇女的声音：“苗儿！回来吃饭了！”

“来啦！”小孩起身，拍了拍衣服，“我阿娘叫我了。呐，这个给你，先走了。”他从腰间拿出了四枚铜板，塞给了小乞娃，随后进院关门。

小乞娃站在门檐下，喃喃一句：“多······多谢善人。”

一连几天，小乞娃乞讨到的成果都不错。这让他在山洞里的生活好了一点点。晚上挨打时，他至少能少挨两下。

同房的人从十几号到七八号，越来越少。这些人似乎都认命了，哭也不怎么哭了，只是睁着空洞的眼睛，盯着地面或自己的脚。

晚上，每每听到其他孩子撕心裂肺的哀嚎声，小乞娃都会想起小孩的话：狗被打了都会叫，还会跑，人为什么不反抗？为什么不逃跑？······

这几天晚上，大人们来牢房里“规训”乞丐们，所以有乞丐都是惊叫连连，不敢躲——会被打得更惨；不敢还手——会被打死。但小乞娃却不再干被打。他会躲了，也会反抗了，只是收效甚微，反更惨了。

同一间房的人又变少了，哀嚎的声音越发刺耳。

试了几天，小乞娃又不敢了。太疼了，自己是扛不下去的。贼人们为了惩罚他，断了他的水和粮，把他关进了一个狭小的、昏暗的坑洞里。坑洞好小，他只能站着。坑洞好冷，凉风直往里灌。坑洞好黑，根本分不清今下几时。

他怕了。他想，等下次他们来了，自己就低头吧，不要再在这个地方待了。

晚上，他靠着坑壁，缩成一团，不停向手里哈气，全身冷的发颤。他闭着眼睛，希望自己可以一觉睡过去，忘了冷，忘了痛。可是，好晃眼啊——他眯开眼睛，眼前明晃晃的，白亮亮的——是什么？

“啊······这是，从哪儿透来的光啊······”

他觑着眼，望了望——坑洞外面，洞穴顶，有个石洞，月光从洞里透了进来，刚好照进了坑洞里。

等眼睛适应了这光，他朝那洞望了出去，恰好可以看见一个残破的月影。

“······好白······好亮······”

盯着那影子看了好久，好久，直到月亮移走，月光消散，他也没挪开眼。

他心里好像有了什么。

翌日清晨，地起凉气，他又被冷醒了。和之前的几天一样，早上要冷好一阵。他又望向了那个洞——会不会有东西照进来？会有吗？不会啊······

他搓着手，捂了捂耳朵，捂了捂脸。他朝捧着的手心里哈气。

“啊！”

他惊讶一声——捧着的手心里，盛了一汪阳光，金融融，亮堂堂。看着这一汪阳光，他心里的东西又深了几分。

同一天晚上，他们吃饱喝足，“规训”完其他人后，来到了坑洞边。他们用棍子往地上砸了砸，发出震耳的声音，吓醒了坑洞里的孩子。

“呵——咋，饿了吧？要不要听话？还敢还手吗？”

小乞娃大叫：“啊——不敢了，不敢了！我错了，我错了！求求你们，放我出去吧——我一定好好听话的——”

他们把他拉了出来，把他关回了之前的牢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