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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再度燃了起来。
江上的血色与明火,烧作了一团,又很快随着江水东流慢慢冲散开来。
这场战争的残迹,也在慢慢以水流抹去。
仍旧泡在江里的士卒正在被陆续捞上船来,王恭的尸体被人以邀功的方式勾上了甲板,至于其他的东西,等到次日便会变成下游飘荡的散碎木板。
只是此刻,两岸之人还能听到战场上未尽的声音,敬畏而胆怯地等待着朝廷的下一步指令。
往西望去——
上游的建康正在等待着此地的战果,等到伤亡统计一出,便会即刻送去。
那里的江水里没有这里的血与火,只有建康士族仍未用尽的敷面白。粉,因近来的肃正秩序、募兵入伍,以及先前天幕带来的亡国预言,才稍稍收敛了几分。
而在大江更上游的地方,也就是历阳以西的地方,江水要更显清澈得多,落木秋风里说不出的清冷。
或者说,是肃杀才对。
一片江中沉浮的木枝本该顺江而下,却先一步撞在了一艘战船之上。
倘若顺着这片被拦住的木头往上去看,就能看到,舟楫横江,旌旗招展,高悬着的“桓”字大旗,昭告着这一众荆州军的归属。明明战鼓未起,却仿佛在下一刻就要挥兵东进。
但此刻的桓玄只是披着大氅,站在主舰的风口之上,遥遥望向东方,仿佛这样就能让他看到建康的风云。
更准确的说,他在等。
等他派遣去建康探查消息的使者,将那头的消息带到他的面前。
忽然之间,桓玄的眼睛眯了一眯,望向远方的神色里有了一瞬的变化,“……那边是什么人?”
同在船上的卞范之骤然听到这样一句,快走两步到了船边,顺着桓玄看去的方向张望,果见那头的江面上,出现了一个与先前有别的红点,向这头靠近而来。
那个靠近的红点很快变得清晰了起来,变成了一艘江上小舟,伴以一面用于通告旁人的红色旗子,俨然是一位信使。
只是让人有些意想不到的是,当这位信使被接到船上后才发觉,这竟是一位身着缁衣的尼僧。
她一脸平静,仿佛是来此地讲授佛法一般,将一封锦书下拉条送到了桓玄的面前。
桓玄心中隐有一个猜测,眉眼间先摆出了迫人的冷意:“江上战船陈列,这个时候送信,不怕我先杀了你?”
女尼比了个佛礼,“令我送信的人说,晋朝以孝治天下,桓将军杀了前荆州刺史,似有心举兵,必定是认为自己比他们要强。起码也要多一些信义,也多一些不斩来使的礼数。”
桓玄:“……”
这话他没法接。
所谓的晋朝以孝治天下,大概应该说,是除了用于“举孝廉”的孝之外,真没什么剩下的礼义廉耻。甚至就连这个孝到底有多少分量,也当真不太好说。
现在对方一句要比晋朝强,总得多点美好品德的说法摆了出来,他能怎麽办!
桓玄沉声改口,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将信拿来吧。”
那张下拉条很快在他的面前展开。
桓玄的眼帘一动,手上的力道忽而加重了几分。
只因他可以清楚地看到,在这封特殊的来信之上,有着和天幕上一模一样的字迹。
那是——永安大帝的字!
第23章我何惧于养虎为患
不是因为字有缺笔,而是字形风格,都足以让桓玄做出这个判断。
这就是永安大帝的字。
不会有其他的可能!
……
方今品评书法的风气盛行,当日天幕上展现永安大帝手书的时候,王珣的第一反应是“字如其人”,今日桓玄乍见此信,也是同样的反应。
但该说不说,这字端庄稳重,一点也不像是会说出“天街踏尽公卿骨”的人应有的性情。
桓玄心中思量,这会不会是永安习惯性披着的圆滑伪装。可惜,顺着这条思路往下想,也还是难以揣度出对方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