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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也是雄父常用的洗衣液的气味。
沈缘被雄父的部下护在身后,就在此刻,一个十分混乱并不合时宜的时刻,他想起了一些久远的事,哥哥从未主动向他提起过曾经,他大约以为自己亲爱的弟弟对于幼崽时期的记忆并没有那么深刻,于是便独自品味着曾经美好与现实交错的痛苦,孤军奋战。
圆珠滚落敲打在他的心间,带着他回到那些记忆有些模糊的幼崽时期,雄父其实是个很活泼的性格,在他还是一颗蛋的时候,雄父便热衷于为他装饰漂亮,例如在蛋壳上画一些奇怪的花纹,亦或者为他打一个叮当响的圆圈挂上来欣赏,拿一些他并不能看到的照片放到他跟前来一张张地介绍。
维尔拉记得,他记得雄父怀抱里温柔的香气,也记得他握着自己的手用玩具枪教导他的数个午间,他记得雌父因为担心他被烈日烫坏而扣到他脑袋上的军帽,也记得第一个生辰礼的时候,面对恍惚的烛光,那顶帽子在模糊的昏暗中换成了一顶漂亮的王冠。
“我要成为像雄父一样的虫。”
这是他的第一个愿望,也是最后一个。
雄父捏着他的头发盘绕在指尖,闻言笑道:“亲爱的小维尔拉,你不需要成为我,雄父希望你能成为你自己,开心快乐就好了。”
客观意义上来说,成为西维亚这样的虫对于继承了雄父绝佳天赋的他来说并不算困难,但这一切的前提都已经被打破,西维亚年轻时的乖张狂妄,不给自己留一条稳妥退路的张扬作风,早已经决定了他最终被打压的结局。
西维亚成为西维亚很简单,因为他是帝国中第一个这样做的雄虫,但维尔拉要想成为西维亚,很难,雄父早就把这条路走死了,谁再想要寻找他的方向,都只能是死路一条。
沈缘握紧了手中那把枪,他低声说:“雄父,我已经成为不了你了,但因为你,我可以成为我自己。”
这段短暂的回忆,为他那颗想要复仇的心重新淋上了一层灼热的鲜血,支撑着他继续向前——向前。
“苏希,”沈缘将挡在他身前做保护姿态的雄虫往身边拉了拉,虽然他们不是同龄虫,但苏希显然也是一只极容易受到伤害的雄虫:“你应该往后站一站,在我的前面很容易受到伤害的。”
这些虫的目标一直都是他,控制住西里安没有作用,先不论一只S极雌虫是否能够轻易被杀死,西里安如今的精神状况显然表明,如果没有他唯一的弟弟在,他一定会寻找机会与虫皇同归于尽,所以自己才是能钳制西里安的唯一工具。
苏希依旧抬着手臂挡在他胸口前方,警惕地注视着周围,以防止有未知的危险忽然出现,闻言他侧头看了眼身旁的小雄虫,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道:“防御机制并不能支撑多久,这些雌虫打起架来一定会波及周围,假如一会儿出现什么紧急情况,就让霍马斯带你先离开这里与剩余的虫会合。”
“西里安长官陷入了攻打皇宫的战役之中,那边或许有些艰难,他将剩余的药剂给了会合点的一只棕色头发的雄虫,您要去找他注射。”
沈缘愣了愣:“你呢?”
“我?”苏希轻挑了下眉:“我要服从命令,维尔拉。西维亚首领生命最后的唯一遗言是守护您,这是我们的使命。”
沈缘看了眼他身前那只雌虫,转而对着苏希肯定道:“你的雌君不会离开的,他的使命也是保护你。”
苏希微怔一下,他看见了自己雌君沉默之下的坚定,就像是曾经被迫在偏远星系中流亡之时,霍马斯拥抱着他奋力斩杀追击的军虫那样:“……霍马斯?”
“……”
“霍马斯!服从命令!”
他只是恍惚了片刻,随及声音提高了些,雄虫的脸上带着愤怒:“能突破重围的只有你!你必须带着维尔拉离开这里,必须及时……!”
“等等!”
苏希回头看了眼防御机制外层那透明的保护罩正在慢慢碎裂,他脸色一变,刹那间意识到了什么,连忙将身旁的小雄虫推到身后:“现在就走!霍马斯!”
“将顶上的栏杆破开一道缝隙!他雌的洛戈林朝防御机制攻过来了!他想要把维尔拉捉走!”
沈缘立刻握住了苏希的手腕,阻止他以一己之力抵挡,在那道身影带着白色骨翼即将破开防御机制时,他用力将苏希往身后一拉,举起了手中的枪——刚才还担心阿莱特斯与洛戈林交缠会打击失误,现在洛戈林侥幸脱离了阿莱特斯的攻击范围,正是他的枪法可以发挥的好时机……这最后一枪。
最后一枪。
“哧——”
一道光刹那间穿透了洛戈林的身躯,像一把利刃一般险些将他横切开,血液迸溅而出,沈缘的那一枪没能及时打出去,他双手握着武器,在层层烟雾之中屏息等待着清晰到来,灰尘逐渐散开,洛戈林跌倒在他的面前,身后站着正在收回骨翼满身血迹的阿莱特斯。
“阿莱特斯……”
雌虫金瞳中杀意未消,浑身的血迹散发着凛凛寒意,他的指尖在手掌中紧紧握起来,微微颤抖着,沉默片刻后才如劫后余生一般低声说:“我保护好您了。”
谁都不会想到在作战正焦灼时,洛戈林会忽然脱离战局朝着他心爱的雄虫攻击过去,阿莱特斯在那一刻几乎没有反应,他下意识掠身上前,当机立断用锋利的骨翼彻底穿透了洛戈林的胸口,及时挽救了这场突如其来的伤害。
“洛戈林。”
沈缘放下手臂,垂眸看向被击倒在废墟之上的洛戈林,他已经被伤到了最关键之处,整只虫都因为重伤而轻轻发着抖,可如今尚还存有几口气息,是身体内激素勉强支撑着他,雌虫伸出了疤痕遍布的手,摸索着探向前方。
“小维尔拉……”洛戈林抓住了雄虫衣裳的一角,他抬起头,蓝色眼眸之中流出殷红的血水:“我想你。”
沈缘阻止了阿莱特斯的再一次攻击,他蹲下身,认真地看着这只败局已定的凄惨雌虫,洛戈林的容貌和他年轻时候的样子并没有很大差别,但他已经再也找寻不见雌虫曾经的影子了,他轻声道:“洛戈林,你想的不是我,是曾经的我,是没有走雄父那条道路时的我。”
曾经其实真的很好的,那个时候雄父和虫皇是亲密的朋友,经常在一起用餐聊天,雌父还是帝国战无不胜的上将,洛戈林是雌父亲手教导过的学生,所以他不可避免地与洛戈林也十分熟悉。
雌虫带着他逃课业,教他弹钢琴,他还记得当初生病雄父禁止他吃巧克力的时候,洛戈林偷偷地把他藏在皇宫中的寝殿里,两只虫靠在一起分享同一块甜品,可实际的情况其实是洛戈林掰下来一块一块地递给他吃,给他托着茶杯把温水喂到他嘴里。
这只雌虫对他的纵容有些没有来头,相比于雄父雌父或则西里安对他带着家属爱意的宠溺,洛戈林几乎是无底线地将他捧在了手心里,要逃课业就带着他逃,想去军部里面看一看也带着他去,就算生病了想要喝冰凉的果汁,洛戈林也一口应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