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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大孩子(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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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坦臣心里生出一些愕然,一些妒恨,他看着天鹅明媚的脸容,仿佛被一捧玻璃渣揉进心胸,随着脉搏忽明忽暗地灼烧。他预感这种痛会经年累月地锁在他的血肉里,断裂的无机纤维将成为身体里难以割除的异物。

应该冷处理的。他想。

再一次,图坦臣与自己心爱的丈妇不谋而合。他内心有些责怪天鹅非要挑明这段私情。天鹅根本就什么都不明白,高山半岛的女人滥情的多,钟情的少,有这种风流公案很正常,根本不需要过分愧疚。自己毕竟是法定的配偶,在中保圣人的面前与埃斯特交换过誓言,可是天鹅呢?他算个什么东西?

现在埃斯特对他很感兴趣,就算被拒绝,被反抗,也会觉得新鲜,暂时忍下来。可次数多了,她必然会生气,她会觉得自己被戏耍,被个年轻的小男孩儿摆了一道,恼怒、羞愤的情感会让她全身的血液都涌向心口。天鹅就是不了解埃斯特: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那些柔肠和蜜语终会在她的情感冷寂之后化作荆棘与铁链,扼断他的咽喉。

一如既往的,埃斯特不会自己出面,她还是要扮成好人。她会让别人去做。毕竟她是高山半岛的教母,想讨好她的人不计其数,她只要流露出这样的想法,自然有人上赶着替她解忧、揣摩她的心思,把事情做得很绝、很干净。

图坦臣几乎立即想到天鹅上大学的事情。九月份入学,凭他对埃斯特的了解,半学期不到,天鹅就会被劝退,然后失去工作,房东也出于各种原因,不能继续租房给他。他在高山半岛再无立锥之地,同时他也不再具有任何留下的理由,他的生活天翻地覆,或许年底他就会坐上返乡的航班,埃斯特一定会去送他,笑着说‘毕竟是图坦臣的朋友嘛’。这位始作俑者会对天鹅破碎的理想和灰暗的前途表达惋惜和感慨,然后在接下来的人生中对此事绝口不提,就像从没有发生过一样。

“是我说过的那些话,让你以为埃斯特也有温柔的一面。可事实上,她算不上什么好人,她会做很过分的事,真的很过分的那种。”图坦臣犹豫再三,还是没有提及自身,只是建议道“你来高山半岛已经很久了,又遇到了特伦蒂。现在的情况,我觉得或许你应该离开一段时间,你和我、和埃斯特,暂时都不要再见面了。我记得你说过,阿姨康复疗程的第一阶段刚结束,我送你去瞧瞧她吧?住几个月,等开学了再回来,我们一起去报道。好不好?”

“她…如果她烦我了,不喜欢我了,她是不是就不让你跟我接触了?我们就不能继续做朋友了,是吗?”天鹅在来之前就已经有了这样的心理预期,他依稀察觉到,埃斯特会很严厉地控制图坦臣。

他还是把埃斯特想象得太温柔了。一个结社党首、政治掮客,一个掌握着巨量财富的年轻教母,她不一定是个纯粹的坏人,或许也有几两侠骨,可她又能高尚到哪儿去呢?

即便图坦臣早已对埃斯特屡创新低的下限有所准备,可事到临头,总还是会震惊于她的不择手段和铁石心肠。在她身边总会觉得很舒适、很安全,然而日常生活低效重复,道德标准逐渐降低,她是那种会用温水煮青蛙的人。

自她接手家族事务,至今已将近十年,她从来都没有大张旗鼓地对付过谁,但她的对手和仇家一个接一个地退出了竞争的核心。她并不凶猛,也不剽悍,但她的确具备某种腐蚀性与颠覆性,她黑如点漆的双眼阴恻恻的,在名利场中搜寻能够图谋的猎物。只要接受她的恩惠,哪怕一次,也必将在日后的某一天付出超乎想象的昂贵代价。

有时候图坦臣真的会怀疑她是名为‘倢希亚’的魅魔,是诱使亚当吃下苹果的毒蛇。她的力量等同于改变力,她会赋予那些狂暴的人、犯罪的人、狂怒的人,一种超于天母的力量,但也使得她们终将被天母找到。她并非邪恶,但这是她的工作。

“我去打个电话,替你安排一下。明天晚上我让人送你。”图坦臣没有正面回答天鹅问题,甚至都没有敢看他,只是起身上楼,吩咐乌戈招待客人。

打给谁呢?昆西?她现在跟埃斯特在一起,肯定会不分青红皂白地追问,一准坏事儿。如果拜托妈妈,妈妈会疑心他和埃斯特是不是闹矛盾了,保不齐让特拉什姨妈和安东叔叔知道,那就不好了。加西亚姐姐呢?她倒是不会问,但她神经大条,肯定会冷不防地在家族聚会上提起,让人措手不及。

思忖片刻,图坦臣拨通了电话。

“大姐。”图坦臣垂下眼帘“是我,图坦臣。我有件事要拜托你。”

其实图坦臣一直都有点儿害怕迈凯纳斯,她严肃、庄重、不苟言笑,是位铁腕人物。大多数时候,她杀伐果断,游刃有余,处事公允,可一旦涉及埃斯特,她就变了。

图坦臣还记得埃斯特分娩的那天,迈凯纳斯匆匆赶到,那是拥有相当社会地位的女人所能兼顾体面与速度的最快步伐。走廊的顶灯笼罩着她,新剃的圆寸紧贴头皮,她的白发极短、极硬,脸上的皱纹与刻痕比往日更加冷硬。她接过手术同意书的动作可以用‘夺’来形容,纸张锋利的边角在图坦臣的虎口留下极深的划痕。整个过程中,迈凯纳斯没有一句话对他说,甚至对他有些责怪和埋怨。尽管她们也是姊妹,但迈凯纳斯明显和埃斯特更亲。似乎在有了埃斯特以后,迈凯纳斯就变成她一个人的姐姐了。

——情夫?

迈凯纳斯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不是,绝不是。一开始,他是我的朋友。”

——哦,那确实是A宝做得不对。你们相处得怎么样?你和那个男孩儿。

“他迟早会惹埃斯特生气。对埃斯特来说,天鹅可有可无,但我只有这一个朋友。”

——怎么会呢?你和梅、和弗纳汀,都非常亲密,不是吗?集团里还有那么多年轻男孩儿,你无聊的时候,可以让他们陪伴你,这是他们的光荣。埃斯特不是还有很多生意上的伙伴吗?她们的配偶也都很随和。

“但是天鹅和他们不一样。”图坦臣理解了迈凯纳斯话中的含义,保证道“我会尽我的义务,我不会贪玩儿。大姐,等我再好些,我会尽快适应身份。我知道,你和姐夫离开之后,从前兰金斯教父的故交都渐渐和家里疏远了,我会主动联系,我会为埃斯特分忧。”

——你才受了伤,精力不济也难免,不要胡思乱想了。至于人际关系维护,我早已安排梅代劳,等你身体好些,常去焕变圣堂走走,把聚会地点改到家里就是了。安东叔叔忙着照顾妈妈,总让克里斯招待客人,不是长久之计,亲疏有别,不管怎么说,梅还算是家里人。你也不要怨我没有告诉你,彼一时正逢你们新婚,我原本想着等蜜月期一过,就安排你接手。不料你又受伤,还是身体要紧。

“大姐这样安排很好,说起来是我年长,可梅比我有社会经验,懂得交往。在这方面,我得向他学,又怎么会怨呢?”图坦臣平心静气地应下,“梅的性格有些娇纵,叫人格外怜爱。他对埃斯特体贴入微,伊顿也喜欢他。我觉得,埃斯特出入夜场次数也多,身体适应了这种激素水平,谈不上什么收心不收心,她临时起意又不是头一回。其实她不是非天鹅不可,梅也很好啊,而且梅是爱她的,和天鹅不一样。何况…天鹅已经收到录取通知,是我的大学同学。”

——这么说来,比起埃斯特,那个男孩儿还是与你更亲近。既然是同学,相处的时间不会少,你们日后会不会像兄弟一样亲密还是未知数。你想送他离开一段时间,也好,回去看看母父姊妹。你跟我的助理联系,让她去办。埃斯特那里,我会告知。

“对了,大姐。天鹅的妈妈在工作中遭遇意外,下肢瘫痪,她参与了墨尼佩学会的神经植入物试验。埃斯特说,春泉生物的代表医院和墨尼佩学会签署了战略合作协议,为这次试验提供全方位支持。不知道,您可不可以替她设立一个匿名的资助项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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