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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如那道手执竹伞,踏雨而来的颀长身影,清清冷冷。

“请郎君安。”

廊庑隐约传来婢子们此起彼伏的声响,竹帘掀起,而后是一阵沉稳的靴子踩地声,越来越近。

冉漾听着脚步声差不多,也抬手抚鬓,起身迎上,“请郎君安。”

“不必多礼。”

男人低沉嗓音在屋中响起,行至冉漾身前,抬手虚扶。

冉漾直膝,不动声色退到一边,一举一动,极有分寸:“郎君今日回来得很早。”

那道清淡目光似在额前停了两息,而后挪开,自顾自走到黄梨木的角架旁,弯腰净手:“午后府中来了客。”

“能让郎君特地从草庐赶回来招待,必然是不同寻常的贵客了。”冉漾看着男人的侧影,没话找话。

眼前之人,有世家子弟的尊贵,却无世家子弟的骄奢淫逸。他不喜女色华服、珍馐美馔,平日衣袍也都以玄、白、青为主,冬披鹤裘氅,夏着木底鞋,羽扇纶巾,修书品茗,更像一心修道的方外隐士。

嫁给他的前三月,冉漾多次怀疑,若不是季氏宗子的职责在身,他怕是早就抛下这红尘俗世,遁入山林,问道求仙。

直到初春那场雪,她去河畔草庐给他送氅衣,恰逢他执棋自弈。

黑白二子纵横交错,其间征伐之气,气吞山河。

她才窥得季绪胸中亦有一腔抱负,大抵尚未得遇明主,才偏安河东,寄情山水。

“的确称得上一句贵客。”

季绪净罢手,侧过身,触及自家夫人眉眼间的若有所思,薄唇微启:“何故这样看我?”

冉漾回神,递了块干净帕子:“只是在想,是哪家贵客。”

季绪接过,习惯性道了声谢,擦着手道:“皇室中人。”

冉漾微怔,没想到他会直言。

既然他没打算瞒她,她也不装糊涂,轻声问:“是哪边的?”

话音落下,便见男人审视的目光落在颊边。

冉漾心头一紧,难道她会错意,他并不想她问?

瞥过他肩头被雨水沾湿的那块,她转身走向衣橱:“近日天气忽冷忽热,郎君切莫染风寒。”

见她取来干净衣袍,上前宽衣,季绪并未阻拦。

宽衣系带这些事,从前他一直是自己做,从不假手于人。

直到新婚第二日,冉漾伺候他宽衣,他下意识避开说不用。

新妇脸色微白,轻怯问他:“可是妾身伺候得不好。”

她以罪臣之女的身份嫁入季家,本就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他不愿让她多想,是以往后她的近身伺候,他不再拒绝。

毕竟她是他的妻,到底与旁的女子不一样。

“是二殿下。”

季绪伸展双臂,方便身形漾小的妻子解袍:“你应当听说淮南那边有异动?”

“曾经听我阿兄提过一句,淮南太守张英一向狼子野心。此次长安来人,是为这事?”

“张英反了,二殿下主动请缨平叛,陛下给了他两万兵马。他派人送来拜帖,请我为军师,随军南下。”

话音未落,腰间解带的手指停住。

季绪垂眸,便见冉漾仰起一张漾柔脸庞,黛眉轻蹙:“郎君应下了?”

暖黄烛光笼着她的眉眼,楚楚动人,季绪沉吟片刻,道:“二殿下盛情,实难推辞。”

当今圣上共有五子,太子资质平平,与其父一样是个中庸无能之辈。

皇子中要论出众者,当属二皇子和三皇子。二皇子品行端正,颇有贤名,但行事优柔,仁慈太过;三皇子武勇过人,天生猛将,可惜挥金如土,贪图享乐。

这两位皇子,皆不算季绪心中明主,但他没料到,天潢贵胄的二皇子竟亲自赶来闻喜,请他出山,并言“先生若愿辅佐我,我必以国士之礼待先生。”

冉漾并不知此刻二皇子就宿在府中客房,她虽是女子,但生在长安官宦之家,对朝中情况也知晓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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