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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他说了实话……那时的我不理解他……但最后,他就和马博赖一样……”

记忆猛然闪现回多年前的开罗。一个死不瞑目的检验科主任,一个被迫跳窗的替罪羊。

“马博赖?”卢箫木偶般重复那三个字。

娜塔莉亚的气息越来越微弱。

“你也……不要恨他了。你爸爸……是……伟大的。”

卢箫还想再问些什么,可妈妈的手已一动不动。

娜塔莉亚死了。

卢箫一时没反应过来至亲之人的死亡。

她只是迷惑地望着天空。也就是那一刻,她想起了很久以来从未想起的事情。

她从不记得爸爸酗酒成性,甚至都没闻到过他身上的酒味;她也不记得爸爸赌过派,至今仍想不明白他是怎么欠下那么多债务的。

而妈妈的几句话,拨开了一直存在着的乌云。

卢箫想起了上小学的时候。

有时放学回家后,她会看到世州的军警闯入家里搜查,而爸爸板着脸和他们理论,最后几个军警悻悻而去。

有时在街上漫游时,会看到爸爸写的抗议书。

不是酒鬼,不是赌徒,不是坏人;爸爸是一个参与政治的勇士。再深挖记忆,那句“你们不能对批评的声音选择性耳聋”记忆犹新。

宁肯不要舌头,宁肯空空荡荡。

卢箫终于想起来了。

她想起来往后一直萦绕在心头的忧伤从何而来,想起了对司愚与生俱来的共情,也想起了早就对世州政府冷眼的根源——那是曾存在的父亲无形之中教给她的。

而那时的妈妈不理解。

直到亲历这场战争,妈妈才看清世州的丑恶嘴脸。不,或许她之前也觉察到了,只是火没烧到自己身上,便可一味地责怪当出头鸟的丈夫。

而那时的自己蒙在鼓里,还以为世州是给了自己出头机会的大恩人。

一切都晚了。

鲜血已经吞下。

回过神来,娜塔莉亚已没了呼吸。

房间比以往任何时候还要空。

卢箫愣住了。

然后她趴在床沿,哭了起来。

**

卢箫走在海边的沙滩上。

她已经很久没吃过一顿饱饭了,再加上悲伤的情绪比海水还广阔,她走得摇摇晃晃的。

十二月的杰拉尔顿很美,却是荒芜的美。

大片草坪被兵马踏得光秃秃的,黑漆漆的枯树干满是榴弹爆炸后的痕迹。以前同一时间能听到的牛叫已经消失了。世州军队一过,家畜都被他们宰了吃,也不管农户们的死活。

这是卢箫头一次以平民百姓的视角见证战争。

同样很残忍,但和战场上震耳欲聋的残忍不同,这种残忍是安静的。过于寂静,寂静得让人头痛欲裂。

她感觉灵魂被抽空了。

一次次跌倒,一次次被生活打耳光,又一次次站起来。这次她也需要站起来,继续向前奔跑。

“牧羊犬,你怎么耷拉着耳朵?”背后幽幽传来一个声音。

卢箫回头,只见白冉正在向自己的方向走来。阳光斜射至她苍白的脸庞,高高的鼻梁削出一片阴影,遮住她背光的那一面脸。

“这又是哪儿来的称呼?”

“因为在你旁边会让人感到很安心,像站在一只温顺却勇猛的大狗旁。该抱抱时抱抱,该咬人时咬人。”白冉歪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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