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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去年年末武器研究所研发的最新款狙击枪,比89款的要迷你上不少,精准度和射程却提高了不止一倍。科技进步得难以想象。
临行前,她分别找旅内的三名中尉秘密谈话了。
“我会消失一周。”
“您会回来吗?”刘青中尉瞪大眼睛。他已经几个月没有刮胡子了,脸颊长了颓废的灌木丛。
“可能会,可能不会。如果我没回来,5月2日带五团和七团向东进发。”卢箫面无表情。
刘青倒吸一口冷气:“您要去哪儿?”
“这是机密。”依旧面无表情。
刘青明白了什么,表情很悲伤。但在战争中,这明明是最不悲伤的事情。
他抬起手,向敬爱的卢上尉敬了一礼。
那是卢箫和最后一名中尉的最后一段对话。
那个夜晚,月明星稀。
卢箫换上了一袭便服。灰色上衣,黑色长裤,棕色皮质胶鞋;再配上她习惯性的低马尾辫,若只看她外形,一般人很难能猜到她实际上是名世州军官。半年没剪头发,她的头发已经盖过锁骨,是散下来会很适合裙子的长度。
她跨上陪伴了几个月的阿拉伯马,黑色的鬃毛在月光下闪闪发亮,因食物不足而渐薄的脂肪层下,肌肉的线条明显得和石膏像没什么两样。
这匹马将是她唯一的伙伴。车辆会因汽油的短缺而报废,但马不会。
嗒嗒,嗒嗒。
一人一马飞驰在月色下的平原上,像从海洋泡沫中诞生的幻影。
从截获的最后几封电报中,她查到了广濑彻平上校和哈鲁哈克中校未来三天的行动轨迹。
他们将经过广岛与神户那条主干道,而那里的地形中有一个绝佳的狙击点位。EU628国运公路423km处的东南角有一座地势奇险的丘陵,被茂密的五针松和红豆杉覆盖。
当然在经过那个地段时,旧欧军队的戒备尤其森严,但这对于射击科目名列前茅的卢箫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即便在受了重伤神智极度不清时,当年她也能在三枪之内毙掉那些南赤联军官。
手上早已沾满了鲜血,腥味早已浓重到麻木。
卢箫迷茫地望着前方的路,胃饿得抽搐,冷汗顺着太阳穴不断滑下。鼻尖时而晃过巧克力的香味,让她想起很久没吃过一顿饱饭的事实。
白天,黑夜,漫漫长路。
她骑在那匹马上前进,碎石在马蹄的碰撞间飞向两侧。她全程都在绕远,悄悄在小道上秘密前行,被旧欧的平民百姓碰见也算泄露行程。
终于,在压缩饼干只剩下五块的时候,她比旧欧大部队提前到达了。
手指的皮肤开始蜕皮,嘴唇也开始干裂流血,长达几个月的营养不均让她的身体更加虚弱。
但不管怎样,仍有清晰的思想与如同往常的意识就是好的。
席地而坐,她卸下抗了许久的轻狙枪背包。扣好本分散的枪击部件,在弹仓里填满子弹,拧紧所有的螺丝,架好枪托。
那匹高大的阿拉伯马低下头啃食青草,几天的奔波让它又瘦了一圈,甚至和它的主人一样瘦削。还好已步入五月,漫山遍野都是马儿的食物。
卢箫趴进草丛,模拟好备战姿势,从瞄准镜中向山脚看去。
从东北西南的这一千米都可以,预计有二十五分钟到半小时的射击时间。
高级指挥官的位置会很隐蔽,但她有信心能在茫茫人海中找到。
她曾分别在长崎与唐津的战场上用望远镜看到过两个旧欧军官的脸。多年的警司工作给了她过目不忘的记脸能力,在路边小吃摊买早餐时都能顺便逮住改头换面乔装打扮的通缉犯。
卢箫借着温润的月光,再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机械表。明天下午到凌晨之间敌军随时有可能经过,今夜将是最后一个平安夜。
阿拉伯马吃完草,闭上眼睛安睡。
卢箫侧卧在草地上,枕着空荡荡的背包,也坠入了梦乡。
梦境中,金发女郎温柔地摸着她的头。翠色草原上,漫山遍野都是鲜红的杜鹃花,红得鲜亮,红得刺眼。
——世界中鲜血的总和是一定的。如果你手上没有鲜血,那它们就只能由别人消化。
卢箫低头,抬起双手,灰蒙蒙的发丝遮住眼睛。
——那就让我饮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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