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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她应该生气的。谁能忍受金丝雀在自己面前如此诉衷肠?简直就是侮辱。
但是——
她的手轻轻地握紧了言真的腰,眼睫也随之垂了下来——谁叫她就是这样倒霉,恰巧见证过言真与沈浮之间的感情呢?
真是倒了八辈子大霉。柏溪雪恶狠狠地想,心里却有一种复杂酸涩的怜惜。
她曾见证过二人的感情。这样年轻的过往,隐晦皎洁如一段新雪,曾让她辗转反侧、妒火中烧。
她当然想过,要狠狠把这一段感情踩在脚下。
但如今,柏溪雪忽然意识到:如果将她们的感情统统抹消,那她曾经的痛苦,又算什么呢?
什么也不算了。
她们的经历,也是柏溪雪的经历。无声流动的情绪,在过去的岁月中交织在一起。
她心中轻轻叹息,既然如此,那就放开吧。
柏溪雪将下巴搁在言真肩头。好奇怪,从小到大,所有人都告诉她:你有很多很多钱,所有人都为你服务,所有人都应该围着你转,讨你喜欢是她们应该的。
但是今天,柏溪雪头一次没有为言真的话生气。
甚至,她内心泛起怜惜。
真奇怪。大小姐忧郁地叹了一小口气,脸埋在言真的颈窝里,自暴自弃地蹭了蹭。
言真的手插入她的发间,胡乱地揉了揉。
对方似乎也心烦意乱,柏溪雪听见她好像也小声地叹了口气,嘀咕了一声:“傻瓜。”
然后,试衣间里没有人再说话。她们轻轻地靠在一起,出神地回忆这么多年来发生的事情。
柏溪雪不知道言真在想什么,只知道最后是言真打破了沉默,她拍了拍柏溪雪的肩膀,轻声说:“衣服要被弄皱了。”
好煞风景的话。柏溪雪瞪她:“弄皱了买下来不就行了。”
言真忍不住翘起嘴角。
她由衷地说:“今天试过才知,礼服真是难穿,不是前面露胸,就是后面露背,面料钉珠样样矜贵,动辄怕扯破,穿上便好似固定在躯壳内,只能变作洋娃娃任人打扮。”
她语气感叹,显然刚才因为拉链,承受很强的心理压力。
柏溪雪忍不住笑:“是呢。就这女明星还要为了谁能借到高定,打得头破血流。提前红毯一个月开始节食减脂,天寒地冻里裹那么薄一层布料。”
“男明星西装里贴暖贴了,女人还要哆哆嗦嗦,背地里冷得过敏红疹,明面仍假装美丽大方。”
“最后红毯照片出来,整个人被镜头拉宽两倍,几个月吃草努力白费。珠圆玉润被嘲笑发福走样全无女明星修养,骨瘦如柴被嘲讽走火入魔精神失常。这世界对女人就是这么苛刻。”
柏溪雪目光闪烁讥讽。她难得说这么多。
言真想起她上一套大爆的海边红毯图,坊间盛赞仙子垂泪美神降临,但其实海边夜风深寒,恐怕美丽背后也吃不少苦头。
言真忍不住感叹:“我以为以你的粉丝基础,不会有人敢说三道四。”
柏溪雪扑哧一笑:“谁能没有黑粉?你越红,无缘无故恨你的人越多。”
她眨眨眼,得意的神情:“只不过我的公关团队捂嘴比较厉害罢了。”
但其实言真知道事情没有那样轻松。一个人当真能全然忽视外界的声音吗?
当然是不可能,世间不存在如此的铜墙铁壁。许多恶毒而无端的恶意,就像一种诅咒。一旦你看过,哪怕故意忽略,但从此行事,内心总会有怀疑的声音在响动。
它将反复呢喃,提醒你一次次质疑自己——这样做会被骂吗?会被嘲笑吗?是否会哪里存在纰漏,一旦被人抓住,就将化作海啸,将你吞噬进舆论风暴,从此千夫所指,万人唾骂?
柏溪雪背后是柏家的资源。这身份就像双刃剑,一边推着她越走越高,一边却又逼着她在额外的审视下,一次次努力做到滴水不漏。
言真想,其实她一直很怀疑柏家是否真的爱柏溪雪——如果真正爱她,怎么能把她推到这里呢?
她忍不住又揉了揉柏溪雪的头发,柏溪雪不明所以,困惑地看着她。
她想了想,还是没说这些扫兴的话,只拍了拍柏溪雪的肩:“反正都是自己出钱,我们挑些方便行动的衣服吧。”
柏溪雪却说:“没关系,我可以把我家的卡刷爆。”
言真气得打她:“我不是这个意思!”
柏溪雪笑着逃出了试衣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