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光明磊落(第2页)
她忽然想起,容成青虽担心她的安全,却并不担心她猎不到东西。
思及这里,她要对容成殷表明自己不会与他合作,有投机取巧借势攀生之嫌。
萧徽正色道:“王爷肯相助,我自是感激不尽,然我一人无论获得怎样的结果,都算我磊落所赢,但若有将王爷的成果算我名下之嫌,就不是君子所为了。”
容成殷听到此话,见被拒绝,也没过多纠缠,只是笑了笑,嘴角扬起的弧度有些勉强,明显他并没有预料到萧徽会拒绝他,也许他与实际的萧徽一直隔着一层模糊的障壁?不是他不能看清,只是由于某种因缘,不想看清。
有时模糊着是给自己一点喘息的空间,有时模糊着是对她的认知错了位,眼下很明显就是后者。
他悻悻然离开,衣角仍然带着翠松的颜色。
先是撒硫磺,然后用树枝设些精巧的陷阱,这些是幼年祖父带她玩的小伎俩,纵使已经多年未使这招,也还难不倒她,最后再用碎枝杂草和土块做些遮掩。接下来的就是守株待兔,萧徽找了个还算舒服的树边靠着,既不晒,微风吹过还颇有些凉爽。距离也有把握,不至于太近将银狐吓走,也不至于太远看不到猎物入圈。
她把玩着手中锦袋,眺见了离她不远处冯瞻追着一只野兔摔了一跤,正这时,陷阱中传来哗啦的响动。
虽然早有预料,可实际上猎到的银狐还是远超她的想象,围猎后结算筹码时,饶是猎了一头虎两头鹿的论珠陵都没能比过她。
萧徽交出了一窝五只闪着漂亮的银白皮毛光泽的银团子,换来的是雕作令牌状的松香块大部分都进了她的袋子里,这次围猎终究是她拔得头筹。
只不过仍然有人对萧徽能找到这么多银狐表示存疑,比如半天追着鹿忙活、却只得了二甲的论珠陵。
“你们宁陵的银狐不是声称十年难见一次,平日里不会现身吗?她这是怎么抓到的?总不能是和这片地上的动物通灵了吧?我看还是你们合起伙来搞的鬼!”
他话里话外不但直指萧徽,甚至连容成青也捎带脚骂了,意思无非就是容成青为博美人欢喜而悄悄做了手脚,让萧徽获得了围猎的头筹。
萧徽早就猜到他会咄咄逼人不放过自己,于是从银狐的喜好、甚至把读过的书籍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以证清白。
容成殷也顺势为她作证,说看到她撒硫磺、铺碎野狗肉,绝没有作弊。
这下却让论珠陵抓住了话头,更有话说了,“这还不算作弊?围猎比的就是箭术高低,你使诱饵算什么本事?!早知道你们梁人打猎都这么没劲,今日我还不如不来!”而后又小声补了一句,“带了诱饵的比试算什么比试!”
萧徽也不恼,就是要和他好好理论一番,“那我问你,你说围猎只比箭术高低,为什么不让众人都去打靶子呢?更公平更直观,而且还更快,不消两炷香就能看出来在场的谁居于谁之下。”
论珠陵不出所料地慌张起来,他从没想过这个问题,脑子只一根筋地认为比试无非就是比人对刀枪剑戟箭这些兵器的熟悉度而已,至于比试本身的规矩,只是用来遵守的罢了,相应的制约会让比试本身更具有挑战性,他只需要享受这种约束,然后冲破它,赢下奖励,冲过终点。他还从来没有思考过比试的时效性。
“再者,抛开比试本身不谈,倘若围猎只是考核人弓箭用得好不好,是否过于偏颇了呢?倘若一个人剑术了得,对弓却一窍不通,难道就注定不能赢得头筹了吗?”萧徽说到这句话的时候,旁边原本因为方才摔了精神恹恹在神游天外的冯瞻眼眸亮了亮,像是懂得了什么。
“还有,身为女子,先天的手臂力量就是不如男子,可能你们花三天、一个礼拜就可以拉开的樟木重弓,我要花一个月、三个月,付出了更多的努力却有时候仍然获得不了相应的回报,这也算公平吗?难道我挽不动重弓,就该坐以待毙接受失败的降临,而替你们这些先天天赋注定就武功超群的人鼓掌?”说到这里,论珠陵是彻底的哑口无言,他正在努力消化着萧徽所说的每一句话,男女差距、天赋本领,这些他都没有认真想过。
论珠陵使用兵器就像用更利的手一样自如,当然也就意味不到有些人要通过后天百倍、千倍的努力才能习得他天赋的小小一寸。
与此同时,论少玄正用着彻底是赞许的目光看向萧徽。同为女子,在场的各位不会有人比她更明白萧徽所道出的这一切。甚至因为她胎中心疾,体寒多病,又因身为女性力量不足而在重兵器方面从来比不过晚习武几年的弟弟。当时她的心境是如何呢?她从未对女子这个性别仇恨,只是怨一切世道的不公平,就像出身于同样的长公主府,弟弟能征战沙场去做将军,她自己却不行。
就合该服从命运嫁人生子,通过联姻来替论氏谋求更大的利益?至于她从小在兵法上面花过的心思,在皮肉上所受的苦,通通都可以一笔勾销似的。
反反复复,总而言之,不过就是因为她是个女人。这话她听得够多了,今日总算在萧徽这里听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听到了早就遗忘在不知何处的论少玄自己的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