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人(第2页)
她不喜欢他这样的眼光,似要将她看穿,尽管她晓得他无论如何也质疑不了她的身份,但这样的目光时刻提醒她,真正的云蓁惨死,自己也永远做不回虞渔。
许是灯烛欲将燃尽,她的眸光越来越黯淡。
他忽然开了口:“殿下如何确定宁州那位便是明主?”
“不如沈掌印替本宫去宁州探探信?”
“殿下在拉拢臣么?”
云蓁没有否认,随即轻描淡写一句:“你也可以在圣上面前告发本宫的谋逆之心。”
他悠然问道:“臣这一生,唯利是图,另择明主于臣有何好处?”
云蓁起身,行至窗前,抬手将木窗敞开,夜风骤入,吹散一室沉闷。
她仰头望着满天星斗,声音轻而坚定:“良禽择木而栖,志士择主而事。本宫所求,不过百姓晏然,朝堂清明,天下承平。”
这个时节的夜风出奇的冷,但云蓁只披件略有厚度的衣衫也不见她打寒颤。她任由夜风溜进屋内,似乎想让风吹醒看不透世间清白的佞臣。
“这一路,你可瞧见了遭富绅欺压的农伯,颠沛流离的母子,望不见之处,仍有千千万万这般不幸之人,这便是你忠诚的圣上治理的北宣。”
沈今鹤眸光微动,定定地望着她,半晌未语。
他原以为她只是为求自保,才动了另立新君的念头,却不想,她从未涉足朝堂,心中竟藏着这样的家国大义。
他的眼神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却又迅速敛去,硬着声线道:“这条路并不好走。”
“历朝新君更替,哪儿有不流血的,这些本宫都明白,沈掌印不愿意就罢了,倘若你尚存一丝良知,今夜本宫所言你全当从未听过。”
她回眸,眼中有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决然,“倘若你日后仍旧选择拥护昏君,当他祸乱社稷的爪牙,本宫不介意与你斗,届时,死的未必是本宫。”
“天下不止一个志士,殿下所谋之事自有旁人去做,您何须亲自涉险?”
见她不悦,他又急忙补充道:“臣并非说女子不当谋政,而是……懿贞皇后在天之灵,必然不愿见殿下陷于危难。”
他提到懿贞皇后不像提及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因着他眼中隐隐闪过一丝悲哀。
“你见过本宫生母?”
“曾有幸得懿贞皇后点拨。”
云蓁将窗户关上,“正因本宫是母后的女儿,才更应当行此之事,享过天潢贵胄的荣华,岂有不替民做主的道理?”
她步入里屋,“罢了,多说无益,沈掌印若愿助本宫一臂之力,本宫便等你带来宁州的消息。”
语毕,她掀被躺下,面朝内墙阖眸,结束了这场剖心之谈。
沈今鹤吹灭了蜡烛,起身离了屋子,门扉轻合,他却未回房,只是席地而坐,静静守在她的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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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云蓁和沈今鹤心照不宣,都未再提及昨夜所谈之事。
客栈不比长公主府,早膳不似府中那般精致,只有些粟米糕、莲子粥和酱肉包子,然则云蓁却吃得很香。让人分不清她是因为癫疯了,做何事都很乐意,还是因为当真爱吃民间膳食。
沈今鹤因为许诺对云蓁寸步不离相护,故而与她同桌用膳。那香喷喷的酱肉包他只吃一个,正欲再拿一个时,那包子已落到少女嘴中。
她腮帮微鼓,一边咀嚼,一边眨着眼瞧他悬在半空的手,含糊道::“沈掌印,你怎么不吃啊?”
某人:“……”
“殿下?”
一道清润嗓音自二楼长廊传来,云蓁咀嚼的动作蓦地一顿,仰头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