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牌(第2页)
“笑话,你说本宫和他是旧识,你是在侮辱本宫么?”
沈今鹤身上的压迫感依旧未减分毫,云蓁却毫不退让,身子微微前倾,两人的距离近在咫尺。
马车正行驶在颠簸的石板路上,车厢摇晃不定,然而两人的视线却稳稳地落在彼此眼中,谁也没有移开半分。
她轻声开口,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面颊,“沈掌印不是早就调查过本宫么,怎还会有这种匪夷所思的猜疑?”
方才他像一只捕猎的狐狸,却因为猎物并不畏惧他的爪牙,反被猎物压制。
他眸中的寒意散了大半,声音也不似先前那般阴沉,“那殿下是如何知晓的?”
“雷厉风行之人,向来只在乎结果。若真要深究过程,反倒会生出许多不必要的麻烦。这个道理,沈掌印应当比谁都清楚吧?”
沈今鹤坐直了身子,视线却仍在云蓁身上,他轻拂衣袖,执起白玉茶壶,壶口微倾,热气蒸腾间,云蓁的茶盏泛起涟漪,“臣越来越喜欢和殿下做交易了。”
上辈子当虞渔时,每每从父亲口中听到“奸佞沈今鹤”,她都会附和着痛骂几句。
那时的她怎会想到,自己有一日会和“奸佞”合谋,更不会想到,如今的自己竟对当初那些激烈的言辞心生悔意,似乎骂得有些过分了。
然而,令云蓁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父亲向来不信谣言,更不会轻易将恶名加诸于人。正如他从不因风言风语就认定昭华长公主真的那般不堪,可当初他对沈今鹤的责骂却是那般声色俱厉。
“你为何甘愿当圣上的刀,所有恶名尽由你来背负?”
沈今鹤闭着眼,对她的问题置若罔闻。
“本宫以为,沈掌印并非那种为了权势钱财而不顾清白名誉之人。”
云蓁试图拉拢他,唤醒他内心深处的善念,也期盼他能明辨是非。她早已为他找好了借口,或许他是有难言之隐,才不得不做了昏君的刽子手。
然而,沈今鹤只是扯了扯嘴角,冷冷道:“名誉?能当饭吃?”
他依旧闭着眼睛,只是不屑地说了这么一句。
云蓁深吸一口气,罢了,他就该是这样的人,何须做女菩萨替他狡辩?
虽说云蓁和沈今鹤坐了同一辆马车,但两人并未太多交涉。云蓁时而轻啜香茗,时而细品点心,或是将车帘掀起一角,欣赏沿途风光,至于沈今鹤,全程闭目养神。
这般静默倒也合了云蓁的心意,她无需遮掩,悄然服下解药。
忽而,车帘外传来一个稚嫩并有些尖细的声音:“殿下,干爹,天色渐晚,不若就宿在前边的阮州城吧?”
沈今鹤默然未答,云蓁则温婉应声:“好。”
“往日怎不见你将干儿子带在身边?”
沈今鹤缓缓睁开眼,答道:“京城之中,多涉血腥之事,他终究是个孩子,不宜过早沾染那些污秽。”
“稀奇,你竟有心软的时候。”
能进钦吾监的,怕是早就经历过腥风血雨了,说白了他就是心疼那孩子,想让那孩子尽可能多过些安生的日子罢了。
“那孩子讨喜,你可别把人教坏了。”
“世人皆言,一个沈阎罗已足矣,臣自然不会将他培养成臣这般模样。”
云蓁不再多言,解药已开始发挥作用,她的脉搏渐趋平稳,但在外人面前,她仍需维持那副失常的模样。
比方说,雪绒将她扶下马车,她一落地就蹦蹦跳跳,脸上乐呵呵的,这般举动放在一个孩子身上还说得过去,但云蓁这般,只会叫人觉着她有些疯态。
顺安找了一家位于安静街坊的客栈,以便云蓁静心歇息。
她提着裙摆,轻盈地跑上楼,笑容满面地推开房门。就在门扉轻启之际,她瞥见沈今鹤正倚靠在她隔壁房间的门框上,眼含笑意地看着她做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