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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旁地面上,投落一道阴影。
穆嫔提着裙摆在景昭身旁蹲了下来,看着那几个甜瓜,眼底同样充满渴望。
显然,那几个并不十分好看的甜瓜在她脑海中已经和东宫贡果的甜蜜滋味画上了等号。
皇帝为文宣皇后服丧至今,着白衣、去珠玉、常吃素,这意味着弃绝很多享受。然而每年各地贡上的贡品总不能白放着,于是转手就便宜了东宫。
穆嫔乃至东宫伴读都跟着沾光,东宫除了景昭与她没有第三个主子,虽然名为太女嫔,但她衣食份例远超本身品级。
以穆嫔过往养尊处优的生活衡量,她执意跟着景昭舟车劳顿灰头土脸侍奉在旁,且发自内心没有半句怨言,确实是忠心不二、情深意重。
然而人毕竟还是会下意识怀念过去的美好生活,穆嫔看着那几个瓜,目光已经挪不开了。
苏惠提醒道:“小姐,这瓜没熟。”
的确,景昭回想起来,往年贡果中的甜瓜一般赶着八月初送进宫,所以留足中秋赐宴的分量之后,东宫中多余的甜瓜一般都给十八学士各自带回家了。
现在的确不是甜瓜成熟的时候。
景昭道:“没熟就没熟,这是谁的瓜,买一个给兰时玩也好。”
正是午后日头最毒辣的时候,众人甚至都不敢催促骏马赶路。然而景昭目光一扫,居然在远处的水田深处真的瞥见了几个小小的黑点。
景昭站在树下,身边穆嫔执着一把绢扇不断扇风,二人尚且颊边飞红,额生薄汗。
那些水田里劳作的农人顶着烈日炙烤,不知该是何等滋味。
她有意过去看看,却被苏惠拦住:“小姐,水田里可能有蚂蟥。”
景昭说:“水蛭?”
苏惠点点头。
景昭的步伐戛然而止。
她从小就讨厌水蛭,母亲第一次意欲自戕后,慕容诩大怒,不顾母亲阻拦,硬生生将她从营帐中拎了出来,丢进猎场中的溪水里。
那溪水其实不深,景昭站直身体能够露出头颈,但对于一个年幼的女童来说,就像看不见底的汪洋般可怖。
她跌倒在溪水里,哭喊挣扎,慕容诩冷眼看着,等到景昭没了力气,濒临溺水,又把她从水里湿淋淋地拎出来,丢回长乐公主面前。
那条小溪里有水蛭。
从那之后,景昭对水蛭就有种超乎寻常的厌恶。即使它可以入药,景昭也坚决拒绝,导致太医为景昭开药时,需要格外谨记这项忌讳。
苏惠一句话轻轻松松阻拦了景昭,自己摸出钱,往那边去了。
穆嫔在原地继续欣赏那些瘦小的甜瓜,景昭用指节挨个敲了一遍,转头问裴令之:“哪个像是熟了?”
裴令之说:“哪个也没熟。”
景昭遗憾放弃,对穆嫔道:“那你挑个合你眼缘的。”
没有成熟的甜瓜对景昭没有价值。
她不再看瓜,转而看田。
身为东宫皇储,可以四体不勤,但不能真的五谷不分,由着下面的人尽情糊弄。
景昭分不清甜瓜熟了没有,但水稻长势还是能看出来的。她看着沉甸甸的黄绿稻穗,目光深情,仿佛一个母亲正慈爱望着她怀里嗷嗷待哺的襁褓婴儿。
裴令之恰好转头,注意到景昭诡异的神情,顿时一愣。
他看了片刻,景昭似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抬起头来。
她一抬头,眼梢绯红,面如桃花,额间浮起一层薄薄的汗珠。
裴令之见多识广,心里咯噔一声,真怕景昭一头栽倒,赶紧过去扶她。
景昭摆摆手示意不用,有气无力地站起来:“好热,我要中暑了。”
第50章第五十章“你们不是同胞亲姐妹吧。”……
日光太过毒辣,众人不得不先回到马车上,等待苏惠归来。
向稻田深处望去,只能看见苏惠越来越小的身影,以及远方那些小小的黑点。
每一个黑点便是一个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