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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听宫里嬷嬷说的。”
“嬷嬷又是听谁说的呢?”
“……”
“瞎说,崇祯皇帝在这儿徘徊干嘛?他真的不甘心,就该去找吴三桂,去找玛法。”李礽说道,“再不济,去找魏忠贤啊,还有东林党人,找咱们有什么用?”
虽然感觉哪里怪怪的,但细细想想又好像有点道理,又不是他们逼死崇祯的,冤有头债有主。
“那我今晚可以跟你睡吗?”胤褆支支吾吾地说道,一方面他不想直说自己害怕,但是另一方面,他确实害怕。
想到胤褆那一言难尽的睡姿,李礽面无表情且冷血冷漠地说道:“你可以跟汗阿玛睡。”
胤褆……开始在心中衡量汗阿玛和崇祯皇帝哪个更令人害怕,崇祯皇帝是鬼魂,已经很可怕了,但是汗阿玛聊起政治的时候偶尔也不做人,说不定今晚还要在被窝里面问他“崇祯皇帝如何”。
胤褆抱住脑阔子,头痛,这也太难选了吧!
“太子爷在这儿呢,奴才刚刚去您屋子没有看到人,皇上请您过去一趟。”梁九功笑眯眯地进了门。
“汗阿玛找保成干嘛?”胤褆抢答道,现在保成就是自己的救命稻草,谁揣走了,跟谁急。
“皇上没说,想来是有什么事情吧。”梁九功回答道,实际上却是什么重要的信息都没说。
胤褆瞅了一眼窗外,今天的天气不好,现在虽然是下午,但也是半阴着,昏昏沉沉,屋外风吹着树枝摇摇晃晃,张牙舞爪,刚刚看到的那棵树不断冲击着他的脑海,他猛地一个哆嗦,从炕上直接窜到了地上,趿着鞋子,就往外冲,“走,走,保成。”
怎么突然这么积极?
李礽伸手扯住胤褆身上毯子的一角,“别把这个忘记了。”
“哦,对。”胤褆折返回来,把毯子扔回炕上,牵着保成的手,拉着人出了门。
梁九功悄咪咪地跟上去,看着两人黏糊糊的背影,还不知道皇上看到大阿哥跟过去会是何种感受呢。
康熙是什么感受呢?康熙恨不得把人会塞回去,看保清吓得哆哆嗦嗦怂成鹌鹑的样子,又好气又想笑,“去炕上待着。”
胤褆如释重负,噌地一下子爬上了热乎乎的炕,还招呼着保成也一起,“快来啊,这里好暖和。”
李礽刚跑了两步,就被康熙提溜回去,放在了椅子上,又对着梁九功使了个眼色。
梁九功非常识趣地去了炕上,陪着大阿哥玩耍,外面的人都安排好了,保证绝对不会有人偷听。
“刚刚咱们在山上,你说的话,可有人教你?”康熙语气很轻,丝毫看不出任何的情绪波动,就好像突然想到嗯了这件事,随口问起。
“没有。”李礽摇摇头,身边哪个不怕死的人敢这么说,再说他这个思想已经算是超前几百年了,很难有人想得到。
“是你自己想到的?”康熙正坐在儿子的对面,他脸上一点点的细微表情都能看到,若是撒谎,他会发现的。
李礽点点头,这事儿也没办法撒谎,要是说听别人说的,康熙恐怕会打破砂锅问到底,还不如自己承认了。
“朕很好奇,你为何会如此作想?”康熙问道。
“因为看到了啊。”李礽说道,“第一次同汗阿玛出宫的时候,碰到一群卖艺的人。”
康熙是知道这个事情的,胤褆一度还要成为最厉害的卖艺人,好在后面他自己也忘记了这件事,卖艺人经常看到,可是保成又从中看到了什么呢?
“那里面有个病重的小姑娘,我常常在想他们为什么要出来卖艺?地动之后,京城出现了流民,我才知道他们可能也是流民,只能靠此谋生,还有那个重伤退伍的斥候,为了大清出生入死之后,回家发现田地什么都没了,只能拖着病体四处流浪。”李礽说道,“他们的地呢?”
清刚入关的时候,有跑马圈地一事,这个事情激起了民愤,后面渐渐废止,关键的问题不在于此,而在于承明制下的土地兼并。
“他们的地被强取豪夺,落入了富绅之手,但是我们还要同他们征税,让他们服徭役,今日汗阿玛英明神武,尚能克制,他日若是一个享乐当前唯我独尊的皇帝继位,横征暴敛,只会更加放肆。”李礽说道。
“崇祯皇帝知道这些吗?当然知道,但从前几代皇帝就开始积累下颓败之势,让他无力回天,又或者,他觉得百姓就如蝼蚁,就算心有怨气,也无所谓,只要这些财阀世家支持自己就行,谁知道这些人有权有兵,想用此获得更大的好处,内乱在前,才有大清入关。”
“我们为了稳住这个位置,割舍了太多,向满人倾倒了太多,长此以往,满汉之间的嫌隙越来越大,稍有不顺,稍有偏袒,就会怪罪于满清非正统,满人越发地嚣张,任意而为,汉人苟且偷生,到了忍不住的时候就会爆发,反清复明此起彼伏。”
康熙最讨厌“反清复明”这四个字,明朝就比他们大清要好吗?不见得,“你是想要满汉平等?”
“是,”李礽认真点头,“太过肥沃的土壤总会滋生蛀虫,八旗子弟才享受了多久的好日子,就颓废至此,不堪一击,我大清对这样的蛀虫奉为上宾,对真正的有能之士视若不见,等到灾难来了,难道靠着这些蛀虫来保护大清不受欺辱吗?”
“保成对八旗子弟心有不满啊。”康熙淡淡说道。
“非也,我是对这些贪污腐败不满,对这些尸位素餐不满,对把控局势却无所作为不满。”李礽说道,大清烂是在土壤里面,政治从一开始就是腐朽的,根都烂了,还指望能得结出好果子?
“想要海晏河清,腐朽的制度、战乱的局势、贪污的官吏、偏袒的政治,都会是阻挡在我们面前的困难,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都说到这里,李礽干脆豁出去,哐哐哐全倒出来,反正康熙要是生气,也不是把自己儿子砍了,顶多就是不让他当这个太子了,这简直太合他心意了,都不用挣扎,就远离了太子之位。
“要知道,如果要查,首当其冲的就是索额图。”康熙说道,“他收了多少贿赂,朕都数不清,要是查起来,九条命都不够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