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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如同之前赤松杏子猜测的那样,坂田甘有个并不怎么美好的童年。
在坂田甘还不叫坂田甘的时候,他有个酗酒赌博、成天打老婆孩子撒气的爹,有个软弱无能、只会逃避无法做出任何改变的妈。
长大后的坂田甘一直觉得自己细小伶仃的模样,一定是因为小时候该长身体的时候营养没跟上导致的。虽说他瞧不上一般臭男人……但到底还是羡慕别人高壮的身材。
童年的坂田甘就是这样在男人的暴力殴打谩骂下和女人的尖锐哭喊嘶叫中活下来的。他比普通小孩早熟太多了,话还没说利索的时候就知道有饭吃的时候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吃完,能多吃就尽量多吃;没饭吃的时候可以去翻别人家刚扔的厨余垃圾,或者仗着自己长得可爱去邻居家乞讨——当然那时候还很小的他并不知道这种要饭的行为叫乞讨。不过就算知道了他也不在意,光活着就已经拼尽全力了,尊严这种东西打从一开始在他身上就不存在。
于父亲那个人渣,不用多说,坂田甘肯定是恨不得食其肉啖其血;但于母亲……他自然是爱妈妈的,哪有小孩子不爱自己的妈妈呢?如果不是妈妈,他根本活不到能自食其力的时候,但如果不是妈妈……
在坂田甘的印象里,他的妈妈每天最少有一半的时间在哭或者哭丧着脸,他很少能见到对方笑的时候。
这一天他中午实在太饿了,就去邻居家讨到了一个饭团,自己咬了一小口后就藏在衣服里,他想等妈妈回家后一起分着吃。结果等啊等啊,等到天都黑了,家里也没有人回来。他实在太饿了,到最后也没能等到妈妈回来,饭团也被他全吃了。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他只知道第二天醒来时,妈妈就坐在他的旁边,眼中闪烁着莫名的光彩,她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神情对他说:“我自由了。”
——从那天起以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那个他生理上的父亲。
没了那个爹后,坂田甘确实过了一段很幸福的时光:每天自己不用挨打、也不用看着妈妈挨打;一顿三餐都能在家按时吃,实在是太美好了,对他来说简直像做梦一样。
虽然好像就是从那时起,家中便多了各种往来的男男女女,妈妈称他们为“兄弟姐妹”。时常与那些叔叔阿姨们一起围坐在他家的客厅里,他们坐在蒲团上或是冥想打坐、或是念诵经文,每天对着贴在墙上的长发大胡子大师的海报顶礼膜拜。
坂田甘不懂妈妈在跟着那些人做什么,他嫌那些念诵经文的声音很无聊,他们唱诵的时候他避开自己出去玩就好。
直到有一天妈妈拉着他来到墙壁上那个大胡子大师的真人面前,将他的手塞进对方的大手里。
坂田甘不懂妈妈说的什么“净化仪式”、什么“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他只觉得抓着他的那只手太大、太用力了,还全是汗,有点让人感到不适,所以他一直在暗暗使劲儿想要把手挣脱出来。
可直到妈妈离开了,他都没成功。
那个大胡子大概是看出他的不情愿了,于是尝试安抚他,问他要不要吃糖?
糖啊,他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在拜年的时候吃到呢!
稍微打起精神来的坂田甘被男人拉着经过了集市,大胡子趁机低头问他要买什么糖?年纪小小误以为对方只会给自己买一块糖的坂田甘,想了半天才想到了他能想到的最大的糖——“苹果糖!我要吃苹果糖!”
心满意足举着比自己的拳头还要大的苹果糖,坂田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对方带到了一个房间内。
大胡子用假模假式的声音说:“哎呀,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呢?衣服上都蹭的糖渍,来,快把衣服脱了,回头给你换身新衣服。”
……
…………
在那之前,坂田甘从来不知道这个世上有比挨揍挨饿更让人难熬的事情。他甚至曾一度被送去小诊所,给那个让人难以启齿的部位做缝合手术。
他总是会被喂各种药,说是给他补身体的。可自己的变声期迟迟不来,体毛被刮了一遍又一遍,重新生长的速度越来越慢,到最后几乎两三个月都不需要再刮一次。
这正常吗?
他当然知道这不正常啊。但明显活着更重要吧!毕竟他身边也不是没有过“同伴”,只是兜兜转转,最后能留下的只有他一个。那时候的他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关心思考那些消失的孩子都去哪儿了,他唯一能做的只有一门心思地想什么时候能再见到妈妈。
作为被大师钦定的“神侍”,他是需要“斩亲缘”的。但只要他足够听话,在一些大场合里,他就会被梳洗打扮一番带到台上充场面。远远站在高台的角落里,他只需要充当一个不会说话的装饰,就可以在别人装疯卖傻的时候,从下面如同蚂蚁般密密麻麻的人群里一个一个找过去……总有那么一两次可以幸运地看见妈妈。
……
其实坂田甘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那个女人拥有的名为“母亲”的光环出现了裂缝。
是为了躲避丈夫的殴打而把他一个人扔在家里不管的时候吗?
是为了所谓的信仰将他亲手交给另一个陌生的男人时吗?
这样的时刻太多了,多到后来的坂田甘根本数不清。
但他清楚的记得“光环”破碎的那一天,那是他永远想忘、但永远忘不掉的一天——
浑身赤1裸扭动着的男女。
犹如蛇窖里扭曲纠缠成一团无法解开的银蛇。
我习惯了、我已经习惯了。
坂田甘浑身冒着不知是热汗还是冷汗,总之滑腻腻的感觉让他简直想呕吐。他在内心不断给自己打气——熬过这一晚就行了,未来起码五天不用再受罪。
身后的大师像驱赶野狗一样,拱着他不停地往前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