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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尽的陨石裹挟着天火划破了黄昏,在本就炙热的橙红中再次放出一把灼烫的野火。
坍塌的废墟底下渗出了血腥的哭号,孩童的尖叫声此起彼伏,更远处甚至还能隐约听到异化体的吼叫。
地震的余波没有消散,仍在掉落混凝土块的建筑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模样,露出了内部一段段弯折变形的黑色钢筋。
“三四!三四!救命!”
不远处的矮墙下,一道微弱的童声竭力呼喊着外面的身影。
那块坍塌的矮墙正好抵在另一座废墟的顶端,形成了一个随时可能崩塌的临时三角,卡在三角缝隙里的孩童戴着一副碎裂的眼镜,一条腿被夹在夹缝里,正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喊呼救。
“三四!你、你能救我的!”他扒拉着身前森*晚*整*的土块,向废墟中央的人伸出手,“我没欺负过你,之前你枕头里的针是罗子威逼我放的,我不干他就会告老师打我,你救救我!”
“放屁,这是你自己想出来的招数,谁逼你了!”另一头的血泊里,那个小胖子面色苍白地捂着自己被砸破的脑袋,一转头又换了副语气,“三四对不起,你、你别把之前那些当回事,以前是我不懂事,现在你拉我一把,我们以后做好朋友!”
“我没主动动过手,救我啊!”“救我,我、我没骂过你!”
“先救老师啊,是老师把你带大的!”
“三四!……”
一声声带着哀嚎和祈求的呼喊,忏悔着过往的种种恶行,簇拥向了废墟的中心,将那个曾被所有人嗤之以鼻、可以随意释放恶意的“怪物”,推到了汇聚希望的拯救者的位置。
宁钰一步步走到了小李鸮的身旁,听着那些嗡嗡不停的声音,甚至都有些回不上气。
他们明明知道自己不该那么做,他们明明清楚那些事都是错误的。
可他们还是这么做了,甚至好意思在死到临头的时候,祈求别人迅速原谅并且救自己一命?
哪儿来这么荒唐的事?
小李鸮的穿着又变回了那件单薄的T恤,初春的天气其实并不炎热,只不过他并没有那么多能换洗的衣服。
“是吗。”
这是宁钰第一次通过耳朵听见他说话,那道开始变得熟悉的声音没什么情绪,似乎只是在听旁人聊着一些自己不感兴趣的琐事,草草敷衍了一句。
“我不叫三四。”
他拧着肩膀转了转手臂,简单活动了一番筋骨,便头也不回地翻过废墟,径直朝福利院外走去。
那些祈求的声音瞬间变得尖利,却丝毫无法撼动他离开的脚步。
建筑完全倒塌的巨响在身后爆发,巨大的尘浪像海啸般淹过了整片废墟,吵闹的声音戛然而止,小李鸮抬起头,眼中满是那片被血光铺满的天地。
——终于,来了。
异色的眸底燃起了沸腾的雀跃,像是浑身的血液都在此刻加速奔涌。
宁钰看着他一步步踩过碎砖和血泊,落下的脚步残忍而缓慢,仿佛在细细品味欣赏着整个世界的陨落。
——现在的规则,就是没有规则。
而面对眼前的生灵涂炭,那条常年不带任何情绪的唇线,竟然完全脱离掌控地,一点点扬起了兴奋的笑容。
——不用再忍受了。
那些人将他推上道德高地,拿所谓的歉意绑架他去做他们期望的真善美,而他选择纵身跳下高地,径直坠入那条裂开的地狱缝隙。
他要去做他的恶鬼。
“看够了吗。”
一句突如其来的质问在脑海中炸响,宁钰的目光一顿,眼前的所有画面像是在此刻突然坍塌成了极点,铺天盖地的黑暗再度降临,在眨眼间又将一切声光全部吞没。
漆黑的空间里,只剩下了他和不知什么时候早已转过身来的小李鸮。
那团隐约出现的猛禽轮廓温顺地停在他的肩头,而那只亮起辉光的橙金色眼睛,正毫不掩饰地注视着身前的宁钰。
宁钰清楚地察觉到了聚焦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只觉得周身的空气都开始降温,被那团无形的压力一点点捏紧了脖颈。
“满意了?”小李鸮脸上的笑意不减,一步步站定在他的身前,“现在还想做我的跟班吗?”
宁钰的呼吸一滞,不等他回答,那只猛禽再度展开了巨大的翼展,骤然出现的狂暴飓风又再次将他裹挟席卷,彻底切断了最后的连接。
狂风撕开了所有的黑暗,吹得人睁不开眼,而在那最后的匆匆一瞥,他却忽然想通了某些堆积许久的疑问。
或许从一开始,李鸮和那只猛禽就不是两个个体,从头到尾,这就只是一场性与本能的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