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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徐鸯眨眨眼,干笑道,“……我没在笑你!”

李姓大师兄果然把眉头皱得更深了,欲言又止好一阵,凶巴巴地盯着徐鸯。然而徐鸯不仅不怕他,又因这人在水中还要作凶狠状的样子反而愈显狼狈,徐鸯被他盯着,再也忍不住,“噗嗤”地笑出了声来。

好在不远处何誉正巧开口唤人,徐鸯泥鳅一样灵活地又往船上游去,逃得那叫一个快。

不知何誉还使了什么手段,竟借助那飘在水上的木梯伸了过来,三人协力,不一会,不幸落水的弟子便被那扶梯托着救上了岸,那大师兄一声令下,由那些碰巧没能上船的弟子带回门派疗养去了。

何誉徐鸯自是直接攀着绳子回了船上,那些弟子也在慌乱中找出几股绳索,扔下水来,终于,在夕阳已然沉入天际后,这场闹剧才算是结束了。

此时,那船家早已泪流满面,如何还有早先的脾气,半跪着爬过来,不管不顾地冲着何徐二人连叫祖宗。何誉默默侧了身,没受他这个礼,徐鸯却是上前一步,弯下腰,方要同那船家说话,又一把被卫崇捞回来。

卫崇仍是不语,只是手上用劲,紧紧抓着徐鸯胳膊,往怀里按,在徐鸯有些莫名其妙地回头望他时,左手一抻,用他那灰色长袍将徐鸯整个人裹了起来。

“你……做甚?”徐鸯靠在他胸口,若有所思地抬头,声音隔着布料,显得闷闷的。

“……防止你又一次被人当作骗子。”卫崇道,他顿了顿,似乎意识到什么,又稍微把手松了松,隔着衣袍捋了捋她的头,道,

“还有,把你身上擦干净点,别还没到点苍关就着凉了。”

——

船终于在夜色下开拔,穿过墨色山峡,直往点苍关航去。

这阴差阳错的一闹,反倒让徐鸯三人睡了一个好觉,整夜里也没有人来打扰他们。那船家更是感恩戴德,船刚开,衣服行装都还没整理,就紧赶慢赶地送了一小罐酒来。

徐鸯心里有鬼,卫崇又一点喝不来,何誉享受地嗅了嗅那酒香,见二人一副丝毫不动容的样子,默了默,还是把这小罐的酒推了回去。

第一日来感谢的是这船家,第二日清晨,晨露未晞,太阳才从山涧背后探出,那李姓的大师兄竟也找上了门。

他不曾进到舱内来,只是同何誉在舷边攀谈,徐鸯迷迷蒙蒙地翻了个身,透过纸窗,隐约看见这人又换了一套衣装,仍是华丽又繁复的,这么眯着眼睛一看,竟和昨日她啃了好一阵的孔雀糖人像极了。

二人的声音从窗户的缝隙间传来,却不像昨日那般火药味十足,她能隐约听见两人克制而疏离的语气,断断续续的,没过一会便停了,又有脚步声传来。她急忙钻回被窝,假装是打坐了一晚上而非一觉睡到太阳才醒转的样子,一等何誉叩门,就高声答道:“——来了!谁呀?”

“我,何誉。”何誉道,“起了没,给你带了点吃食。”

单单只说“吃食”二字着实是何誉惯有的谦词。也不知他是从哪里找来的器具,在这茫茫大江之上也能把干粮热得香喷喷的,和着一两片肉,门一开,香气便扑鼻而来。

徐鸯眼睛都看直了,从木床上蹿了起来,热切地盯着何誉把那烫手的吃食递过来,小心翼翼地接过,一口咬下去,嘴里塞满了韧而脆的面,和着肉味,居然一点也不觉得干。

何誉坐在床边,低头看着她,道:“慢些吃,别噎着。”

“这点还噎不住我。”徐鸯道,转而问,“方才门口是昨天那个脾气很臭的人么?他又来找茬?”

“哈哈,那也不是。”何誉道,抬头向窗外看去,“他是来道歉的。他们碧阳谷与我师门有宿怨,只要撞见了,寻衅闯祸都是常有的,不拘是这次,也不拘是李畴一个人。此番其实是你们受我牵连……”

徐鸯干笑两声,低声咕囔:“那可能还是我闯的祸更大些……”

“你说什么?”

“没什么!”她把手里那包解决得干干净净,简单擦了嘴,眼神又不自觉往何誉怀里的另一包瞟。

“这是给卫兄留的。”何誉见状,笑着道,“不如我们一起去他房里,看看他醒了没?”

“……好!”徐鸯很是大度地应了,随即便不再留恋地起身,理理身上衣摆,也不管身后何誉还在床边上坐着,就头一个冲出了船舱。

其实卫崇不过就住在隔壁,哪里需要这么急?大抵也是早就听见了这边的响动,还不等徐鸯兴奋地扑卫崇房门,那舱门便被房内的卫崇打开了,徐鸯一个急停,堪堪停在卫崇身前咫尺,不过差那么一点便要落入卫崇怀中。

动作之快,似乎都能听见她不曾止住的风声。

“怎么又这么冒失?”卫崇无奈道,不过这回徐鸯没气鼓鼓地反驳他,竟然就这么顺着劲头倒进了他怀中,他来不及问话,伸手稳稳接住了,默了片刻,问,“……你怎么了?”

“我想起来了。”徐鸯说着,又往卫崇的胸膛靠了靠,毛茸茸的头发蹭着卫崇领口露出的皮肤,他躲不过,顿感好一阵痒,听见徐鸯紧紧贴着他,说话的声音仿佛也在震着他的胸口。

“昨日我就觉得奇怪了——怎么不曾听见卫兄心跳呢?”

“两句话……不多……”徐鸯道,她想笑一笑,只是没能成功,“……若今日……不行……诸事都交由你……刘肃……”

卫崇忙道:“我知道,你放心,军中诸事都备好了的,刘肃定然逃不掉,你放心。”他又说了一遍,像是安自己的心一样。

“……也不是……只军中……”徐鸯抓着他的手,力气越发大,“还有……京中……皇位……”

“皇位是这孩子的。我知道。”卫崇便又道,“你放心,你好好的,我一定护着他。”

这回,徐鸯却是极用力,极认真地摇了摇头。连她也不知道,自己竟还有这么多力气。

“……不……我累了……你们卫家的……位……我本来也不想要……”她说,好像有一阵的出神,“……你才是……把我葬在……这里吧……陵墓……太冷清……”

闻言,卫崇却扯了扯嘴角,咬住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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