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第1页)
她带着难以置信地望着许颂,难以将面前的许颂与往日乖顺的二儿子联想起来,说不清是感情被质疑难过还是失望,抖着声:“你怎么变成了这样?”
许颂肩膀被李洁情绪激动地推动,骨头发出一阵剧烈的疼痛,他抬起头对上李洁心寒的目光,忽然忍不住地笑出声。
他跟许清宝长相肖似,这个笑容莫名地让人联想到许清宝往常狡黠的模样。
这就是血缘关系带来的共性。
李洁许高富虚伪好面子,许祐自私虚伪,许清宝任性自私,他们是一家人,许颂不可能没有这些劣性的基因,如果没有干预,他应该也会像许祐和许清宝一样,自私自利、贪婪虚伪,可他性格却养成了现在这样。
逆来顺受,愚钝缺爱
因为他没有被助长脾气的环境,于是扭曲长到了这个方向,这是一件好事,但却也是一件让他痛苦的事情,可骨子里,许颂依旧会有那些劣性,就比如此刻,他也不再将为他们考虑,肆意地用最大的恶意去猜测他们的想法,说话无所谓是否会伤害到他们的心。
“我一直都这样啊,我很小气,总是会把那些不好的东西记住,就像七岁的时候,清宝生病,你在医院跟爸说当初二胎是清宝的话就不用受苦了,我一直记到了现在。”
他有些认真地往望向许高富,脸上的笑容还没有收回去:“所以爸刚才说把我生下来添堵其实是心里话吧,早知道当初二胎不是女儿而是一个喜欢同型恋的儿子就直接打掉好了,本来也不打算再要一个儿子的。”
许颂在许高富愈发铁青的脸色轻飘飘摆手:“没想到吧,我什么都能听懂。”
坐在沙发一角唯一不知道这些事情的许清宝听完有些懵了,她下意识看着许颂心里竟说不出什么滋味,有些慌措地叫了声:“哥……”
但许颂并没有搭理她。
他好像觉得说完这些还不够,想要这么多年积攒下来将的情绪一并发泄出来,于是仰头用那双乌黑的眼睛去看李洁:“你说大哥很照顾我和清宝,可是你知道小时候你每次让他照顾我,他都不情不愿带我出门,然后让朋友一起把我埋进沙子里吗?你知道他每次回来都要使唤我给他收拾房间帮他抄作业吗?还是说你知道他在我高三的时候每天晚上打游戏吵着我睡觉午休的时候霸占我的床使唤我给他倒水?又或是。”
许颂深吸了一口气,弯起来的眼睛不受控制浮现出一层薄薄的水光:“你知道他很想让我从那个房间搬出去,甚至怂恿我去储物室睡觉?”
他看着怔楞的三人,因为情绪大起大落有些精力不济,声音开始变低:“我知道这么多事情,可是你们什么都不知道,这不公平。”
第78章
许颂很少一次性说这么多话,他总是沉默寡言地、唯唯诺诺地坐在角落里,一大家子欢快聊闹的时候,像一朵不起眼的蘑菇一样弯腰低着头与热闹格格不入。
他们抱怨许颂懦弱的性格、抱怨他没男子气概,然而却又习惯许颂逆来顺受的模样,在许颂终于泄露出一丝脾气时,第一反应不是反省,而是有种权威被挑战的不悦。
李洁觉得许颂的话太荒唐了,荒唐中带着一丝无力,就像当时得知许颂原来挑食,以前还要没罪找罪受地在他们面前装出什么都不挑的模样一样无法理解。
她完全想不明白许颂为什么要矫情地憋着这些话,最后自己把那些东西熬成了莫须有的苦衷,然后再对他们进行控诉,明明她跟许高富撑着这个家庭也很累。
他们心里自始至终都爱着自己亲生的小孩,但不可能将精力完全放在三个小孩身上,偶尔会发生疏忽再正常不过。
然而许颂轻飘飘几句话指责他们不作为,将这个家庭其他的温情和美满揭过让李洁一种在看许颂无力取闹的无奈感,几乎直言直语地质问:“那你当时就及时说出来呀?我们每天这么忙,要赚钱要养家,怎么可能会时刻注意到你们的事情,你不说,我们怎么可能会知道你心里的想法呢?”
情绪反馈无法得到回应,许颂开始全身不受控制地发热颤抖,呼吸急促无比地低声喃喃:“是啊,为什么不及时说出来呢,为什么同样在一个家长大,我却不能像清宝可以毫无理由地发泄大闹,不能像大哥一样直白地说出自己的不满,为什么他们可以毫无负担的表达自己的情绪,我却做不到。”
许颂抬头看着他们一张张无辜的面容,崩溃又无力地反问:“难道是我自己想要变成这样的吗?”
小的时候心智不成熟,怕许祐不带他玩,所以被许祐欺负了也不敢说,再长大了一点,变勇敢了,可以一个人自娱自乐了,于是开开心心跑去医院,才发现原来自己是多余的那一个,到了初高中又被成绩的攀比削得颜面无存,几次尝试倾诉的念头都在他们夸赞许祐的声音里消失。
许颂在这个家庭里感受不到太多的保护和关心,心里一直处于孤立无援的状态,那些受过的委屈和不满因为他一年又一年的退缩而拖延了堆积,到最后说出口时只有一段话语的描述,真正难过的感受早已经留在了岁月长河里,受过的痛可能都愈合了,聊起来只会让听众觉得不痛不痒无理取闹,因为他已经错失了最合适的控诉时机。
假如真的将这些话再次提起,也只能起到引发矛盾的作用。
所以许颂后面选择将这些话咽会肚子里,开解想,他们在一个家庭里,即便会有偏心、忽略、偏见的存在,但依旧是至亲至爱无法分开的一体,长大以后保持一个适合的距离就好了。
但这一刻许颂决定将这一层安慰的说辞撕开,直白地说:“因为你们不在乎,因为你们总是忽略我的感受,因为在你们眼里总有更多的东西排在我的前面,就像每次买东西最后才想起来问我要不要一样,甚至。”
许颂抖动睫毛,盛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溢出眼睛,顺着发热的皮肤落下,将一小片衣料洇湿,他呼吸不畅地喘了下:“你们很偏心,哥哥做事永远是比较可靠的,他永远比我聪明,妹妹永远是不懂事的,她做错了什么就一定跟我有关系,而我学着懂事,每天回家做家务,不挑食不睡懒觉,努力学习地去讨好你们,但你们只能看到我的缺点,就像现在我学着清宝的样子发脾气,你们除了质问,没有一句关心和安慰。”
他讨厌这种情绪激动流泪的感觉,咬牙仰起头,抬手胡乱地去蹭,近乎艰难地吞吐:“我,明明,已经很难过了,为什么就,不能哄我一句呢?”
许颂话音落下的这一刻,沙发的许高富短暂地从他身上挪开眼,李洁原本想要继续责备的话也咽了回去。
就连许清宝也低头看着鞋尖没有反应,虽然许颂说的话大半都在控诉李洁和许高富的不公,但她莫名也有种被埋怨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