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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找到亲人抱头痛哭,有人得知噩耗悲痛欲绝,更多的人焦急等待、默默祈祷……
人世悲苦,生死无常。
方宜强迫自己不去看、不去想,一次次加快手上的动作,努力帮助更多人。
突然,走廊攒动的人头中挤入一个人影——
一个满是学生气、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年满脸脏灰,克制的疾步略有踉跄,举起手机屏幕向每个陌生人询问着什么。
少年沿路一个、一个地问,有人漠然,有人怒骂,有人出手推搡,他毫不在意,只要得到否认就迈向下一个。
明明已经急得两眼猩红,举着手机的手剧烈颤抖,可他还是一遍遍礼貌地说着“不好意思”“请问”……
细看之下,他另一只手臂以一种怪异的形状扭曲下垂着,关节似乎已经完全断裂。
方宜连忙上前拉住他:“你的手要先去固定一下!”
少年回过头,眼眶盈满了泪水,声音发抖问道:
“你有没有见过我姐姐?三楼超市门口,穿一件浅蓝色的羽绒服!”
碎裂的手机屏幕举到方宜面前,照片上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孩,长发披肩,笑容朴素恬静。
她并非华达商场的伤者,自然完全没有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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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医生承受着心理和身体的双重折磨,他不是真的愿意被照顾,而是想以此换方方过了心里愧疚那关……
而方方终于看到了值班室里那个真实的郑医生,两个人都还需要再走近一步才能相拥-
本章糖在玻璃渣里……下一章会再微甜一点~
最后一个辅助主线的配角上场。
恐慌(二合一)
“这里负荷太大,已经有伤员往九院送了。”方宜安抚道,只见少年的右手毫无血色,白得发青,恐怕已经严重缺血,“先跟我过来,你的手再不处理会二次受伤!”
她将少年强行送到清创室,夏医生判断已经粉碎性位移,需要尽快手术。可此时急诊有更多性命垂危的伤患,只能先进行了紧急外部固定,等待手术排队。
“医生,我不做手术,我要先找到我姐姐……”青涩的少年焦灼地恳求,额头上因疼痛而渗满冷汗,“她心脏做过手术,经不起再折腾了,医生,求求你!”
可如今整个北川市西城区所有医院都混乱至极,抢救都来不及,何谈找一个人呢?
报警电话已经被打到占线,急诊门口拥满了寻找亲人的家属,一张张登记表此时毫无用处……
在灾难面前,人是那样渺小。
方宜心生悲哀不忍再看,转身重新投入救援。她忙了整整一个通宵,直到天明,急诊压力得以舒缓,才疲惫万分地走回住院部。
黎明的微光照亮长长走廊,她恍如隔世,脚步停在病房门口。
透过门上小小的玻璃窗,只见病床上的男人仍在浅眠。窗帘一夜未合,深冬晨光轻薄,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侧脸,那样苍白、削瘦。
脑海中浮现出那值班室里一团团带血的床单,方宜心尖一揪,泛出细细密密的疼。
一夜见证多少生死离别,她此时无比庆幸,上天还给了他们一次重新靠近的机会……-
自从那日明确提出让方宜离开,郑淮明似乎真的要和她划清界限,再也不肯接受她的照顾。
一开始是一次次哑声拒绝,即使连自己坐起来都费力,仍在固执地抗拒她陪伴。
清粥喂到嘴边,他薄唇紧闭,垂下眼帘就是不看她,等她走了,才将温凉的粥一勺勺送进口中,一个人伏在床边,将上腹压进栏杆吐得艰难。
消炎药刺激大,常常才输没半袋,郑淮明就疼得受不住。明明方宜就坐在旁边,他偏偏艰难地抬手去按呼叫铃,让护士帮他把流速调低,再沉默着埋头忍痛。
等她意识到被褥下单薄的身体在无意识发抖,他已经白着脸意识混沌,将嘴唇咬得鲜血淋漓。
“不需要你在这里……你走吧。”
这是漫长对峙中,他唯一说的话。
郑淮明试图用行动证明,自己一个人也可以。
面对他如此冷硬回避的态度,若是以前,方宜早就气闷得想发火。但这一次,触摸到过这个男人千疮百孔的内心,她前所未有地平静。
勺子里的粥凉了,方宜就搅一搅换一勺,坚持到他愿意张口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