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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律司的人拿着沈长宁递上来的那份文书看了又看,又命人循着上面签下的那些名字在户籍上对照着查了又查,脸上神色仍然是一派不敢置信。
他们虽然知道对方便是当时那个当街拦车申冤,顺利帮助陆景行救出了那些被拐走的百姓,成功扳倒了何清平的女子,可仍旧对眼下对方的来意以及手中的这份文书表示万分的不敢置信。
他们凑在一旁,窸窸窣窣地讨论着,面面相觑间彼此脸上的神情都是怪异至极,目光更是不住地往沈长宁脸上看。
沈长宁端坐在椅子上,垂着眼睛喝茶,神色平静无波,并不为他们的目光所动。
毕竟这样的情况她早就料到了。
果然,下一秒,那监律司的正监察使便开口了。
“姑娘,这事情恐怕不成。”
随着便将那份文书重新阖上,放到了沈长宁面前。
沈长宁并不意外对方会这么说,她放下茶盏,笑着看向那人。
“为何不成。”
少女的指尖点在文书上。
“可是我未按照官府民荐书的格式写?”
“……格式没问题。”
“那可是我这上面签名为我举荐的百姓人数还不够?”
那人表情顿时变得更加尴尬:“这个……自然也是够了的。”
沈长宁装出一副茫然疑惑的样子,问道:“既然如此,那难道是大家都哄骗了我,写在上面的,都不是真真切切能够在户籍上查到的名字?”
那正监察使更是支支吾吾,摇头否认:“我们已抽查过部分,皆是有名有册的良民百姓。”
“那我不明白了。”
沈长宁收了脸上的笑,缓缓站起来。
她虽然只是一个女子,个子却并不算矮,整个人清瘦地立着,望着众人时,通身的气势竟然不仅完全不逊于面前这群男人,反而还隐隐显得更强势些许。
“既然文书无误,签名无误,核对无误。那还请大人告诉我,这事是因何而成不了?”
此话一出,不仅面前的那位正监察使,就连其他人脸上的神色也跟着一并变得尴尬起来。
他们每个人都知道正确答案是什么,可看着眼前的少女,却本能地每个人都耻于说出那个答案。
或许是因为,他们自己心里也清楚明白,他们无法合理解释这个答案的原因。
于是最终还是那位正监察使大人开口,打破了这阵尴尬的沉默。
“姑娘……本朝以来,还没有过一个女子入朝为官的先例。”
听着这句早有预料的话,沈长宁并不意外,心里也没多少生气的感觉。打破时代与时代,甚至思想与思想之间的隔阂会有多难,要遇到多少阻碍,这个她早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于是沈长宁听着这话,只是好脾气地笑笑,然后说道:“这没什么,既然从前无人开这个先例,那我便身先士卒,做这个先例。”
正监察使愣了一下,看着她。
“什么?”
沈长宁收了笑,神情认真地看着他,说道:“大人,大燕的律法按照适用范围分为了有十八篇,律令整合起来共有七百六十四条,而在这么多条当中,却没有任何一条是写明了不允许女子入朝为官的。”
“而之所以从未有女子像我这般做,不过是因为父母,兄弟,夫儿,事事依赖于她们,寻求于她们,所以才碍住了她们的手脚,使得她们没有机会寒窗苦读,像男子那般参加科举,入朝为官。”
这番言论简直是耸人听闻。
那监察使当即变了脸色。
“你,你大胆!什么叫碍住了女子的手脚?”
“难道不是吗?”
沈长宁看着他,说道:“大人家中应该也有母亲姊妹,妻子女儿吧,我敢问大人从生下来后,是谁哺育你长大?是谁为你洗衣做饭?是谁为你缝衣做鞋?是谁替你打理好了家中一切,能够让大人安心在这官府述职?是大人的父亲,兄长,弟弟吗?”
那监察使又是尴尬又是羞愧,脸色变了又变,才哆嗦着挤出来一句:“夫妻之间,本就只有分而处之,才能够和睦美满,前朝历代,从来如此,何错之有?”
沈长宁笑道:“若只说分而处之,那大人为何不在家洗衣做饭,而让您的娘子出来做工挣钱?”
那监察使脸色一变,瞬间勃然大怒:“我寒窗苦读十多载,心有青云之志,意在匡扶社稷,如何能在家洗衣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