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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是那蒋珍娘做的!”陈婆子很快回过神,枯槁的脸庞扭曲成一团:“呸什么东西,要了我们恁多钱还把事儿捅出来,我要找,我要找他们算账去!”
眼瞅着陈婆子就要往外冲,小红在屋里落泪:“人是七品官的娘,你找她有甚用?连大娘子都给珍珠添妆了……”
他们上门闹事,人只要一句话送到大娘子跟前,他们一家轻则责打罚钱,重则恐怕被发卖也是一句话。
如今的小红,终于明白了苏芷寒听她奶奶说想要自己入府时的惊讶、无奈与苦涩,终于明白作为奴婢,便是那案上鱼肉任由主家宰割。
陈婆子瘫在地上:“那咱们咋办,咱们往后咋办……”
小红喃喃着:“总有办法的!我天资好,学厨快,总能偷学到些什么,往后总有我起来的时候……”
“到那时候……”
“到那时候……”
“对,对,对,咱们只要熬上几年……咱们现在可是忠勇侯府的人!”陈婆子像是寻到了主心骨,连连点头道:“像那蒋珍娘,儿子还在边疆当官,我听说如今战事正酣,说不得那日就在边疆丢了性命!”
陈婆子越说,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她面目扭曲且狰狞,难掩话语里的兴奋:“别看她如今得意,以后走着瞧!”
可一家人却忘了,同样在边疆的还有忠勇侯府的主心骨:忠勇侯爷。
时至清明前夕,这日乌云滚滚,连着数日绵绵细雨。
苏芷寒觉得浑身上下湿漉漉的,黏答答的,怪难受的,就连百姓也多懒得出门,买各种卤味的人都没往日多。
“我瞧着,早些关门吧。”
“这两锅子卖完,咱们就早些回去歇息,刚好你还得准备清明节时的用食。”蒋珍娘也觉得有理,便吩咐灶房里的人早些停手。
就在此刻,远处传来重重的铁蹄声。蒋珍娘和苏芷寒齐齐循声往外看去,却不见人影,半响随着声音越来越响,几道骑在马上的身影从不远处的官道上飞驰而过,径直往宫廷而去,唯有厉喝声在空中回荡:“八百里急报——闲人退散!”
直至声音渐渐轻了,周遭铺里院里才有人走出来,惊疑不定地聚到官道两边,满眼疑惑地望向骑者消失的方向,半响才有人悄声道:“这是……出甚的事了?”
旁边无人应答,也无人知晓。
直到三五日后,终于有一条小道消息传入苏芷寒的耳中——忠勇侯爷大败与敌,战死沙场!
京城上下百姓有人相信,也有人不信,要晓得如今这位忠勇侯爷,继承先祖之衣钵,自二十岁便登上沙场,酣战多年,一直镇守边疆,说是战神也不为过。
怎会,怎会在当立之年被敌所杀?百姓们议论纷纷,迫切等待朝廷辟谣,而苏芷寒却从曹大丫口中得到确定的答案。
这件事……是真的。
继三郎之后,忠勇侯府最中心也是最重要的顶梁柱,轰然倒下。
“老太太都病了。”
“最近府里的气氛很不妙,我恐怕往后不能常来了。”曹大丫也没了往日的活泼,眉眼间笼罩上一层阴霾,谁都没曾想到忠勇侯府最大的依仗,竟是说倒就倒了。
苏芷寒望着曹大丫焦虑的模样,只能和声安慰,与她说这只是一时困境,忠勇侯府定然很快能解决的。
只是送走曹大丫以后,苏芷寒却是微微叹了口气,这哪里是容易事,除非……忠勇侯府能再出一位人物,扛起忠勇侯府的大旗来。
若是三郎尚在,说不得还真有可能。而如今,是揽钱喜功的二郎,还是懦弱胆小的常哥儿站出来?
苏芷寒立在原地,眼前仿佛见到忠勇侯府崩溃落下的一幕。
蒋珍娘心里打鼓,到了晚间便拉着女儿说道:“你那梦,你那梦莫不是真的?”
“忠勇侯府……真的会倒!?”
“……”蒋珍娘相信的时候,苏芷寒又宁可不是。她捏了捏蒋珍娘的手心,轻声说道:“忠勇侯爷即便兵败而亡,到底也是有功之臣,想来圣人不应当会这般,这般无情无义。”
蒋珍娘稍稍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苏芷寒抿了抿嘴,其实她还有半句话没说,若是忠勇侯府就这般,顶多是门阀跌落,熬上几代说不定还有翻身的机会。
就怕,就怕他们不愿。
就怕,就怕无数豺狼已盯上忠勇侯府,正处心积虑要将其四分五裂,吞吃入腹。
这一切就意味着后面定然还有一道劫难。不过苏芷寒时下也无心惦记这件事,她与蒋珍娘道:“大哥可曾寄信回来?这场大仗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被牵连其中。”
蒋珍娘听到这里,登时没了担忧忠勇侯府的心情。她摇了摇头,叹道:“薛大伯回来以后,总共就来了两封信,再往后便又没了消息。”
苏砺锋第一封信,便是将自己为七品官的各种证明送到蒋家,教蒋珍娘去官府证明身份,正经有了‘安人’之封。
也正因此,大娘子才确定了蒋珍娘所说之事,欣然定下那场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