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第2页)
阮窈复又躺下,可这一回,却不论如何也无法再入睡。
“人死不能复生”,反反覆覆,一次又一次地在她耳边回响、缭绕。
裴璋是废太子从前的伴读,自然也与公主是少时旧识。换作常人,怎么也该有两分扼腕。
可他平静无波的面孔就像是覆了一层坚硬的冷冰,丝毫无法为人所打破。
裴璋的冷情冷性,她当然知晓。然而阮窈呆呆地盯着窗下几枝洁白的琼花,还是渐渐攥紧了身上的薄被。
从崔临到裴岚,再到端容公主,乃至是他少时养过的狗,此人当真有半分作为人的感情和怜悯心吗……
她与公主同为女子,但公主生就高贵,与自己并不能同日相语。可这般高贵的公主,却连惨死,都将要变为朝中党派相争的筹码。
而她自己身如浮萍,恐是哪日真死在这九曲斋中,也不会为人所知晓。
阮窈出神得久了,琼花的花瓣连同光晕混在一处,白得晃眼,莫名让她连眼睛都开始发涩。
*
复色海棠难得,上回买来的,除去回府那日被阮窈摔到地上的几枝,剩余的花也渐渐枯败了。
她同裴璋提了两句,过了一日,侍者便又从杜氏的花铺里端了整整十盆不同品类的海棠回来。
阮窈见了喜盈盈的,提着裙角上前依次摸了摸,又让人好生放去她存花的小院里,才跑回屋黏糊糊地贴着他道谢。
待裴璋走了,她便来到小院中,蹲下身子,直直盯着这一地的海棠。
暮春时节,正是海棠的盛花期。盆中叶片苍翠欲滴,粉花却开得层层叠叠,花瓣薄如轻纱。
很快,阮窈若无其事地取来花铲,一盆一盆的松土,同时暗中用手摸索着什么。
侍女只当她是爱极了花,也不去管她。
直至她这般查验到第九盆,仍是任何不同寻常的东西都没有发现。
阮窈的手都颤了颤,深吸一口气,又来到最后一盆海棠花前。
手指缓缓探入略显湿冷的泥土中,这一次,她终于摸到了像是布帛般的东西,极小一块。
她紧捏在掌中,一直到回了卧房,才避着人展开。
布帛上只写了六个字——
杜氏花女,城楼。
嗔意“是在怪我这几夜未曾过来吗?……
公主的薨逝,像是往本就混乱不堪的朝堂里泼了几罐滚烫的热油,轰隆一声炸开来。
在皇帝的授意下,门下省的官吏上奏,控诉驸马何砚残害皇家骨肉,罪同谋逆。且公主身怀有孕,此举更是罪加一等,绝不可轻纵。
然而素来与何氏亲厚的另一政党则据理抗辩,同样言之凿凿。
端容公主虽是皇族中人,可出嫁从夫,腹中胎儿理应先是何砚之子,再是皇族后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