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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八百六十六章 谁可坦然赴死(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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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笑容僵住。

他确实不唱歌。从小就被父亲告诫:“渔民的嗓子属于海神,不该唱给活人听。”他照做了几十年,连哄孩子睡觉都只哼单调的调子。可此刻,面对儿子清澈的眼睛,他忽然想起小时候偷偷藏在床底的竹笛,想起月夜下与伙伴们躲在礁石后吹奏的曲子,想起那首被称作“迷魂谣”的歌??据说听了会让人想起不该记的事。

他喉咙发紧,嘴唇微动,竟真的哼出了一小段旋律。

短,走调,却真实。

这一哼,像是打开了某个开关。村口的老渔婆拄着拐杖走来,颤抖着在沙地上写下:

>“我的名字……是不是‘阿兰’?”

她抬头望向天空,“我丈夫临死前喊的,是不是这个名字?”

越来越多的人围拢过来。

有人写下:“我们每年献祭渔船,真的换来平安了吗?”

有人问:“海对面,是不是有陆地?”

还有人颤抖着写下:“如果我说出真相,会不会连累孩子?”

问题越来越多,像春汛涨潮,无声却不可阻挡。

沙滩成了纸,树枝成了笔,海风成了信使,把一个个疑问卷向远方。

而在启城,女孩正坐在博物馆的窗台边,翻阅一份刚送来的报告。

“南境渔村,昨日夜间集体觉醒,自发组织‘沙问会’三十七处,提出问题逾两千条,其中涉及历史遮蔽类占比百分之六十三。”

她轻轻点头,指尖抚过报告边缘一行小字:“多名村民表示,梦中见一白衣女子持笔立于海边,言‘此地亦属千问之地’。”

她笑了。

初问已逝,但“问”的意志不再依赖某一个人、某一支笔、某一本书。它已渗入梦境、土壤、血脉,成为一种本能。就像呼吸,不必教,自然发生。

她起身走到展柜前,凝视那支断笔。血迹仍在,微微发烫,仿佛仍有心跳。她忽然想到什么,转身取出一块未经雕琢的玉石,以指为刀,将《再问》最后一章的内容刻了上去:

>“静默最可怕的手段,不是封喉,而是让你相信沉默是美德。

>而提问最伟大的力量,不是揭穿谎言,而是唤醒你对自己声音的信任。”

刻完,玉石自动裂开一道细缝,将文字吞入其中,随即恢复如初。她将玉放入一个小布袋,交给一名即将南下的“问旅”成员。

“交给渔村的孩子。”她说,“等他们中有人能读懂这块玉,便是下一任执笔者诞生之时。”

那人郑重接过,行礼离去。

当夜,启城再次举行“心问之夜”。全城熄灯,万籁俱寂,唯有风掠过屋檐的轻响。每个人闭目静坐,在心中提出一个问题。

不再是宏大的“天地为何不公”,也不是悲愤的“谁该为过去负责”,而是细微的、柔软的、属于生活本身的疑问:

>“我今天有没有好好看一眼太阳?”

>“那个人讨厌我,是因为我做错了什么吗?”

>“如果我不怕丢脸,能不能去抱一抱那个孤独的朋友?”

这些问题没有回音,却在空气中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温柔而坚韧。

城外荒原上的“问花”纷纷摇曳,花瓣洒落如雨,种子随风远行。科学家监测到,方圆百里内的脑电波同步率提升了百分之二十三,尤其是与共情、反思相关的区域异常活跃。

而在极北之地,回音窟早已冰封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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