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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家老爹怄气,因他那个蠢笨儿子这次乡贡落了第,偏他那两个好友——方恺和佟暄都中了举,佟暄甚至还摘了头名,一下成了浔阳县的名人,方恺名次也不算低。
他在家里将吴松明提溜着,好生训了一顿。
别看佟家现在是不如他们家殷实,可待佟暄日后出人头地,得了官身,少不得要带着一家人鸡犬升天了。而他吴家,还是只能靠着这个小本买卖。这何时才能出得了头?
吴松明被爹爹大骂一通,灰头土脸的,还是去了佟暄的庆功宴。方恺家境实在贫寒,酒席也没摆,就给大家每人送了一包桂圆干,全当庆贺了。
佟暄每日忙得是晕头转向,应酬多的叫他眼花。还有好多实在没空亲临,便也只好推掉了。
别看是一些酸腐文人的宴席,可照样地不能少了那翠巾侑酒、红袖添香。
一次,佟暄去赴宴,推开雅间门,发现同席的人还没来齐呢,倒是坐了一排排姑娘。这主家是个有眼色的,给每位列席的客人都安排了一名姑娘来侍奉。
他蹙眉,刚一撩袍坐下,五只柔荑扶在他的肩头。
“公子,奴来给您添酒。”
姑娘说话嗓音甜腻腻,身上香气也浓郁,听得佟暄直皱眉。
对面的同案见他这幅模样,开始拍着桌子笑,“佟兄,今日有福气了不是?这位可是碧瓷楼的花魁娘子,竹溪姑娘,人家点名,要来伺候你这位解元公子的。”
“就是,我们倒是想要竹溪姑娘来侑酒,可人家瞧不上呐!”
周围一圈人放声大笑。
佟暄不作声,只略一勾唇,脸色却是越发沉郁了。
竹溪瞧他不甚爽利,只当他是端着,欲拒还迎。
却见这位解元郎,清润如玉,皎皎似月,直挺的鼻,流畅的轮廓,眉眼冷峻如峰。比之这房里的轻佻客人们,又是别一般的气质。她作为浔阳县颇有名气的花魁娘子,自诩也见过些达官显贵,可这样俊模样的人,她着实第一次领略了。
瞧着他越冷淡,她心里倒越生出欢喜来,扭着身子歪过去,就要倒他怀里。
“姑娘小心。”
察觉出她的意图,佟暄皱眉,托着她的手臂,语气冷硬地将她推搡出去。
竹溪愣了,趔趄了一下,方才站稳。
还从未有男人将她往出推过!这下可真是丢了脸了,莫不是叫这房间里的姐妹们看了笑话?说自己业务能力不行?
她噘着嘴,就要扭股着撒娇,却被佟暄手掌一伸,同她划出楚河汉界。
“姑娘,在下已有家室,当洁身自持为重,就不劳烦姑娘了。”
竹溪傻眼了,红唇一张,又要挽救,却被眉眼阴沉的男人再次打断。
“还请姑娘换席而坐,我怕身上招惹香气,要引得我那娘子不痛快。”
这要是叫范灵乐知道,不得给她火星子点炸咯?
这下不仅竹溪傻眼,连同席的客人们都是面面相觑,互相交换着眼色。
有人实在忍不住开口:“佟兄,出来玩儿嘛,这就没必要了吧?你现在可是举人身份,难道还能怕她一个大字不识的妇人不成?”
“就是!”另一个瘦长脸愤愤不平帮腔:“这男人就得硬气点,不能叫妇人拿捏咯!况哪个有本事的丈夫,家里不得弄个三妻四妾的?哦,这出来跟姑娘喝个酒,你家那位就不乐意了?这也忒不懂事了。”他把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敲,高声道:“你家那位,该好好管教管教了!”
“就是……”
“说得没错……”
席间众人纷纷附和。
佟暄靠进椅背,只是冷然一笑,“抱歉,我没那个本事。”
“我惧内。”
众宾客听他大方承认一句“惧内”,俱是惊诧,眼里的鄙夷和嘲讽意味更加鲜明了。
呵,这位解元郎,没想到竟是个怂货。
佟暄自是知道他们的打量,或叹惋或嘲弄,但他只是泰然自若。
他固然是“怕”范灵乐的,他是怕她难过、怕她伤心,她的一滴眼泪,就能将他整颗心彻底淹没。
范灵乐今晚睡得早。
这几日,家里日日宾客盈门,她忙着招呼客人、洗碗刷盘,累得话都懒怠说了,一入了夜,都是倒头就睡。